一旁的挽竹和拂铃心领神会,立即一左一右搀住纪初桃,扇风的扇风,擦汗的擦汗,仿佛她下一刻就会晕厥似的。
二姐纪姝好整以暇地抚着狸奴,看她的眼神就像是看笨蛋一样。
好在纪妧并未追问什么,吹了吹茶末,笑道:“早些回来,莫要错过了宴席最精彩的地方。”
容不得细想,纪初桃轻轻道了声“好”,便从一侧悄声退离宴席。
纪初桃沿着宫道转了许久,方在殿后花苑的凉亭中找到了祁炎的身影,只是假山盆景挡住了视线,影影绰绰的,看不真切。
旁边没有他人,这是个试探询问祁炎是否梦中人的绝佳时机。
“殿下,您在看谁呢?”随行而来的挽竹道。
“嘘,别出声。”纪初桃思忖片刻,到底抵不过心中的好奇作祟,低声吩咐宫婢们留在远处,自己踮着脚尖穿过月洞门,朝花苑凉亭走去。
“祁炎,你还撑得住罢?身上带着伤,还喝那么多酒!”
一个清朗的嗓音骤然响起,纪初桃这才发现祁炎并非独处,那个叫宋元白的副将亦跟在他身边,只是被柱子挡住了身子,不曾发现。
纪初桃下意识停住了脚步,躲在假山后,犹疑要否继续向前。
“那些大臣也真是,平日爱答不理,这会子又成群结伴给你灌酒,就像是约好了似的。”宋元白还在喋喋不休地抱怨。
从假山的小洞处望去,祁炎抱臂倚在雕栏处,侧颜英俊疏狂不带一丝醉态,仿佛方才踉跄出殿样子只是他装出来迷惑人的。
“领头的几个,都是大公主的入幕之宾。”祁炎冷淡道,“不过是趁机向大公主表忠心罢了,见风使舵的小人,无足挂齿。”
“既然知道,你还喝?”
“他们的主子在上头盯着,既然要演,不如演得真切些。”
宋元白压低声音:“你……”
“谁?出来!”祁炎骤然打断了宋元白的话,凌厉的目光却是直直刺向假山后。
秋阳浅淡,一层金纱,俏丽青葱的小公主一身织霞衣缓缓而来,如朝霞掠过,摇曳生姿,贵气无双。她的眼睛很干净,总让人想起湫水潋滟。
宋元白讶异片刻,立即站直身子,笑着行礼道:“永宁长公主殿下!”
和宋元白的热络不同,祁炎只是稍稍站直身子,朝纪初桃一抱拳。
他的气势很强,连抱拳的姿态都格外挺拔些。不过祁炎的神情真是冷,和梦里那人炙热的眼神大不相同……
纪初桃不知为何竟有些露怯,没有直接和祁炎搭话,而是朝宋元白微微颔首,轻声道:“小宋将军。”
宋元白见她主动回应,一时受宠若惊,揉了揉鼻子试探道:“殿下是……专程来寻臣的?”
这个宋副将倒是自信。纪初桃无言片刻,索性顺水推舟,轻声道:“本宫出来透气,偶遇二位将军,正好想起有一事相问。”
祁炎看了眼她空无一人的身后,剑眉一皱,很快松开。
纪初桃觉得他定是看破自己这拙劣的谎言了,毕竟长公主散心,哪有不带宫婢的?
罢了,硬着头皮上吧!纪初桃只想快些确认那个梦的虚实,免得一颗心悬在半空不得安生。
风过凉亭,草木扶疏。
“本宫近来对玉石有些兴趣,”纪初桃深吸一口气,竭力保持着高贵自然的姿态,转向祁炎道,“听闻祁小将军随身带着一块成色罕见的兽纹墨玉,可否请将军取来,给本宫瞧瞧?”
第04章 墨玉 飞来横婚,梦境……
不知为何,气氛瞬时凝滞起来。
宋元白的脸色变了变,下意识望向祁炎。
那玉名为穷奇墨玉,于祁炎乃至整个祁家都至关重要,平日里祁炎贴身携带,除了极为亲近之人,再无旁人知晓,这位长在深宫的小公主是怎么知道的?
祁炎倒是岿然不动,眸色幽沉,像极了某种蓄势蛰伏的野兽。传闻久经沙场之人自带肃杀之气,鬼神勿近,大抵就是这般气势。
纪初桃不禁抿了抿唇,心道:不就是问块玉么,怎的忽然就都这样了?
“殿下从何得知,我有随身墨玉?”祁炎打破了沉静。
纪初桃自然不能说是“梦里见过”,只好胡诌了个理由,细声道:“听……听旁人说的。”说罢,他抬眸望着祁炎桀骜年少的面容,试图辨别他的反应。
祁炎眯起了好看的眼睛,好整以暇地看她:“敢问殿下,是哪个旁人?”
大姐曾说过,祁家祖上曾是漠北反贼,领军数万为害一方。后虽被先皇招安,就像是栓了链子的野兽,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反扑,可怕得很。
可不可怕纪初桃不知,但胆子大是真的,面对长公主一点卑敬也无,连虚与委蛇的那套都不屑做。
纪初桃显然不太擅长应付这种人,咽了咽嗓子,竭力自然道:“本宫记不清了,只是爱玉心切,若祁将军真有此玉,只需让本宫瞧上一眼便可,本宫绝不夺爱。”
良晌沉默。
就在纪初桃以为祁炎不会回答时,疏冷的嗓音低低传来:“臣并无此玉。”
“啊,没有吗?”
“臣只是个粗人,不会附庸风雅佩什么玉饰。殿下好像很失望?”
纪初桃张了张唇,还想再问两句,一旁的宋元白忽然“啊”地一声,抢先道:“离席太久,我们该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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