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英深切了解她的脾性,如此惊天动地的事也只有她家小姐做得出来。
周子濯回到房中时已近深夜,他浑身酒气喝的烂醉,洞房花烛夜本该是良辰美景人生大喜,何况身下的人又是他曾经朝思暮想的姑娘。
可今夜,他只觉难熬极了。
他面前频频浮现秦漪的身影,忽而是她美艳动人的面庞,忽而是她委屈落泪的模样,忽而又是她断发明志的决绝,最终又都变成一具被火烧焦的尸体。
他心口一滞,紧紧闭上了眼睛,苏月遥绯红着脸看向他,唤了声:“阿濯,你怎么了?”
熟悉的称呼让他浑身一震,他缓缓起身,将苏月遥安抚两句后便穿衣离去了。
翌日清晨,苏月遥直睡到日上三竿才醒,全然忘了给公婆敬茶一事。
她在府中向来懒散惯了,苏将军夫妇又极其宠溺她,寻常女子需习的那些规矩她从未学过。
洗漱罢正用膳时,俩侍女搀扶着一女子来到她房中,此人挺着大肚子行动蹒跚,凝脂肌肤因女性光辉而越显莹润。
苏月遥一眼便看到她那与自己十足肖似的眉眼。
“她是谁?”
玉英忙凑过来悄声说道:“小姐,这位就是奴婢之前跟您说的念月,她之前是个通房丫头,后来……后来怀了身孕就被抬为了姨娘。”
苏月遥闻言哼了声,朝念月勾勾手指,“你离近些,让本夫人看个清楚。”
她语气嚣张神色跋扈,念月心知这人不好惹,可她只是个妾室,今日也是万不得已才凑到跟前来。
与此同时,她也十分清楚,这位就是被少爷惦记了多年的主,如今正主回来哪还有她的好日子过。
“奴给少夫人请安,愿少夫人身体康健,诸事安好。”
念月笑吟吟地说着吉祥话,身子刻意离远了些,苏月遥眉头一皱,猛地拍向桌子。
“你是聋了不成?本夫人叫你离近些!”
念月小脸一白,被这气势吓得小腹缩了几缩,忙用手托着肚子。
见情况不对,玉英适时提醒道:“小姐,时候不早了,您还得去给周夫人请安,先……”
“去什么去!”
一声怒斥,念月浑身一哆嗦,她早就听闻此人性格火辣,今日得见才知传闻过然不假,不禁暗暗担忧起往后的处境来。
幸而周子濯出现及时替念月解围,她一刻也不敢多留,脚下生风般匆匆离开。
待人一走,苏月遥忍不住发作起来。
“那女人可是你命人寻来的?”她两手抱在胸前,一如出阁前的模样,“我看见她心里膈应的慌,你把她赶走!就今日!”
周子濯满眼疲惫,抬手揉揉眉心:“莫要无理取闹,她如今身怀六甲,你让我把她送到何处去?”
“我不管!”苏月遥大喊一声,“我爹这辈子都只有我娘一个,我倒不求你也像我爹一样,你想纳妾室不是不可以,可那女人就是不成!”
周子濯昨晚一夜未睡好,此刻被她吵得头脑发涨,语气不自觉的也重了些:“够了!她再过几月就要临盆了,你怎忍心这时候把她赶出去?就连绾梅也不曾说过什么,同为女子,你为何这般狠心?”
一席话让苏月遥目瞪口呆,而绾梅二字更是让她如遭雷击。
话出口时周子濯已然后悔,可他生性骄傲,只别扭地说道:“走吧,去给爹娘敬茶。”
苏月遥死死瞪着他:“要去你自己去,玉英,关门!”说罢甩袖回了里间。
就这样,二人新婚第一天便闹出不快。
晚上,直至深夜周子濯也未回房中,苏月遥皱眉问道:“姑爷人呢?”
候在外头的侍女吞吞吐吐道:“回少夫人,少爷在梅苑歇下了。”
梅苑,那是秦漪生前住的地方,她死后周子濯亲手题名挂了匾额,除却宝珍宝画,任何人不得擅自进入。
苏月遥咬牙切齿:“我不过与他拌了几句嘴,他就用这种法子来气我!”
她本也性子烈,哪怕是自己的爱人她也不会轻易低头服软,正因如此两年前她才会负气离开。
“让他睡去,看他能在那处待多久!”
第二日,宝画携宝珍趁人不注意从梅苑偷跑出来,直奔向苏月遥住的厢房,俩人一进屋便跪了下去。
“少夫人,奴婢求您放我们离开周府吧,小姐逝世,奴婢们在这儿日日煎熬,求您开恩让我们走吧!”
话音才落,看守她们的小厮紧追过来。
苏月遥皱眉问道:“你们关着她俩做什么?”
“这……这是少爷下的令,小的们不敢不从。”
她不耐地摆摆手:“行了,不过两个丫头,何况还是侯府送来的陪嫁丫鬟,让她们走。”
最主要的是,这俩人是秦漪身边的,如今在她眼前晃着没的惹她厌烦。
“可少爷说……”
见下人不从,她压了几天的火登时窜上来:“说什么说,我这个少夫人还不能做俩丫鬟的主了?玉英,给她们拿些盘缠。”
眼看能够离开这牢狱,宝画宝珍激动不已,连连跪谢道:“多谢少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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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时,宝画携宝珍来到慈云山上,在此之前,她二人特意在京城绕了段时间,就怕被周府的人暗地跟踪。
待确认无事后,俩丫头逃命似的往后山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