皱着的娥眉复又舒展,她笑笑:“我知道了,你去歇息吧。”
次日清晨,秦漪醒来时便发觉身侧被褥丝毫未有被动过的痕迹,瞧着宝珍她忙问道:“姑爷昨晚可回来了?”
宝珍支支吾吾,半晌才道:“姑爷兴许熬的晚,怕回来扰了您歇息,就在书房宿下了。”
她心知肚明这些不过是安慰她的话罢了,再多说多问便是自讨没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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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秦漪正在房中阅览管家送来的账本,忽闻外间宝画传唤一声:“小姐,周夫人来了。”
她阖住账本,起身迎了过去,宝珍挑起软帘,丫鬟搀着魏氏缓步而来,身后两个侍女捧着乌木沉香漆盒。
忽的想起,她晨时去请安时,魏氏神色恹恹,与她也没说两句话,现下过来不知为了何事。
三步并作两步迎上去,接过丫鬟的手挽上魏氏胳膊,笑道:“娘,您怎么亲自过来了?有何事叫下人知会我一声就是,还劳得您跑一趟。”
魏氏眉眼弯弯,步履从容:“今日闲来无事,过来找你说说话,咱娘俩又无别人,何须说的这般见外。”
她将魏氏迎到厅中上首落座,自己则垂眸半坐在下首太师椅上,宝画宝珍不用嘱咐便端了佳品茶点过来,魏氏扫了眼房中各处,见四下里干净利落便满意地笑笑。
“你这俩丫头模样出挑,做事也爽利,真真是随了你这做主子的,教得甚好。”
“您过奖了,这俩人天生聪颖,旁人说的她们都有心记着,儿媳不过从中引导罢了。”
魏氏点点头,端起茶盏朝身侧侍女使了个眼色,侍女将那些个盒子放在秦漪手边梅花小几上便退出门外。
看这样子是有事而来。
宝画宝珍自觉退下,并细心地将门掩上,守在门口时心里就像被猫抓了一样,好奇得不得了。
半晌,魏氏缓缓道:“绾梅,自打忆莲妹妹去世后,咱们两家走得也没那么勤了,这些年我有心登门去看你,可府里人多事杂,今日被这耽搁明日被那拖住的,总也腾不开空,你可千万莫要怨娘啊。”
秦漪心口直突突,一时半会摸不着头脑,只道:“娘说的哪里话,您老料理这一大家子本就艰难,能记挂着绾梅,儿媳就已万分欢喜。”
这话入了魏氏的耳便格外熨帖,她笑道:“我总盼着你能早些嫁进来,这样一来,咱娘俩也能说说心窝子话。”
而后也不再拖拉,直入正题:“我才从下人那得知,前夜子濯宿在了书房,这话本不该是我这做母亲的人该说的,可你二人既已结为夫妻,咱们便是一家人,子濯那儿我已问过了,本以为你小两口闹了别扭,原是他这几日公务繁忙,是以冷落了你,这不,他特遣人从街上新开的珍宝阁选了些首饰,又觉不好意思,这才央告我转交过来。”
秦漪两颊通红,她如何也不曾想到,魏氏竟是为了这种事而来。
除此之外,她也不信这礼是周子濯叫送来的,他那个人,断不会这般做的。
“绾梅,你可千万莫要气怪他了。唉,咱们二房只有子濯一个男儿,我也时常怨恨自己身子骨弱,未再给子濯子莹添个弟弟,可如今你进了府里,日后咱们二房便不愁后继有人了。”
这番催生的话听得她哭笑不得,如今哪里是她不愿为周家延绵子孙,分明是……可这种话她只能烂在肚子里,是万万说不得的。
送走魏氏,秦漪回到房里,命宝画将那两盒首饰锁进箱里。
“小姐不打开瞧瞧?”宝珍好奇问道。
“有何好看的,锁着吧,眼不见心不烦。”
宝珍不解,什么时候收礼的人反添烦恼了?
过了会儿,宝画又叮嘱道:“明日便要回秦府了,小姐今夜早些歇着,养足精神。”
秦漪微愣,转念想起明日是归宁日,可想到家里那些牛马她便没了兴致。
次日清晨,正梳妆时,宝珍从外头进来,手里提着食盒,道:“小姐,姑爷命下人把旁边厢房拾掇出来了,说是,说是日后便宿在那儿了。”
“啪嗒”一声,胭脂盒应声落地,秦漪愣怔地望向宝珍,忍着郁气和酸楚闷声问道:“现下他人呢?”
宝珍指指隔壁:“应正在用早膳。”
闻言,秦漪立时起身朝屋外走去,一个转身又来到周子濯所在厢房,就见他果正在用饭,见着她时只愣了一瞬便继续垂眸夹菜。
“夫君这是何意?”
周子濯手下一顿,她生气时便会故意换了这称呼,他是知晓的。
“你我作息相差甚远,我怕扰了你歇息,本想宿在书房,又怕母亲多想,是以在此宿下。”
秦漪攥紧衣袖,强压下心头怒火,缓步走到饭桌前,朝外唤了声:“来人,添副碗筷。”
候在外头生怕俩人吵架的宝珍听着后捂嘴偷笑起来,她家小姐果真瞧着娇娇软软,可内里断不是那等吃素的。
再抬眸时,又瞥见缩在窗下往里头张望的念月,登时垮了脸,走去斥道:“主子们说话,你在此偷听什么!仔细挨板子!”
念月噎住,瞪她一眼便扭着腰肢往别处走去。
厢房里,下人送来碗筷,秦漪气闷不已哪来的胃口,想起这几日的糟心事更觉难过,端着盛满八宝香粥的小碗食不下咽,抬眼再看,那人却仿若无事发生般,端坐着嚼咽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