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忍不住感慨,然后才意识到刚才洺祁说了什么。
“……先生……”
祁豫斟酌着开口,对上洺祁全然冷漠的面孔,却不知道又有什么可以说的。
不说是教养一个人了,便是养只宠物,十多年下来多少也该有几分感情。然而每当祁豫面对洺祁时,感受到的却只有无止境的漠视——就好像连不耐都不屑于表露给他。
他永远叫他“十六”,永远离他三尺之远,永远只会将目光投注在被他称作“阿时”的那位先生身上。即使在教导他武艺学识的时候,他都感觉不到自己在他眼中的存在感。
是啦,他们除了让他叫他们“先生”,甚至连名姓都不曾告知与他。
好不容易可以摆脱这个电灯泡的洺祁才不愿与祁豫多言。他袖袍一甩,人已经被他送至了山下,至于祁豫之后怎么在身无分文的情况下回到中原,他全然不放在心上。
反正是天生的帝王星命、龙气加身,命运自会推动着他,踏入这片乱局。
时霊的身影由虚而实,渐渐地浮现在洺祁的身侧。
在他们救下祁十六之初,是他负责教导他,培养他的。但是,在洺祁的占有欲发作表露出不喜后,他就全盘放手,将一切交给了洺祁来做。
毕竟比起一个凡人,他更在乎的是洺祁的感受,他从不介意在这些小事上包容洺祁的任性。
只是……
“洺,你这样他日后怕是会怨恨的。”
现在的祁十六尚还怀着对救命恩人的感激之心,所以接受了一切的冷待和无视。但日后权位加身,登临九五,回忆过去,他只怕会心有不甘。
“他又不是阿时。”
洺祁握住时霊的左手,摩挲着那枚隐隐萦绕着星辰之光的戒指。
时霊微笑。是啊,这万千世界,他们只要在乎彼此就够了。
※※※
乾朝,至正二十三年。
苍生已经在硝烟中挣扎了十年有余了,原本混乱的局势也随着各方势力或壮大或被吞并而有了一丝可见的清明。
跟随着祁豫打天下的将士们此时正聚拢在帅帐中,商讨着面前难解的战局。
这一战若是胜了,他们便可一举拿下南方势力的归属,只等挥师北上,与大乾再决胜负。然而若是败了,只怕不但留不住原本唾手可得的权势,便是旧有的势力地盘也要尽数归于他人。
“祁王殿下,为何不暂避锋芒?”
不同于周王以贩卖私盐起家,手下水军力量强大,目前祁军账下,并无拿得出手的战船,更无精通水战的军士。仓促应战,只怕会在水路上一败涂地。
他们的主君并不是固执己见的人,偏偏这一次,丝毫不顾众人的意见。
祁豫握着手中绢缎制成的长条,心中也有过挣扎和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