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对她来说是枷锁,是刀剑,可她孤身一人,无强势的娘家可依,便只能束手无策,任凭枷锁将她套牢、刀剑将她穿孔。
她没有沈楼那样一往无前的勇气,她害怕。
如今看来,是她太懦弱了。
“凡为夫妇之因,前世三生结缘,始配今生之夫妇。若结缘不合,比是冤家,故来相对。既以二心不同,难归一意,快会及诸亲,各还本道。”①
“今有女王家恕意,自愿与夫婿李时和离,愿分离之后,各奔前程,莫问彼此欢喜。”
王恕意放下毛笔,轻轻将纸上的墨迹吹干。
她想起嫁给李时前,多少个日夜里,她对月许愿,祈愿嫁得一位好郎君,生活美满,一生幸福。
不料,如今却要如此收场。
王恕意将纸张卷起,朝等在一旁的小潭轻轻一笑道:“走吧。”
小潭看着王恕意的脸,问道:“姑娘,你打定主意了?”
王恕意笑笑,脸上的酒窝若隐若现:“是。”
打定主意了,再不回头。
小潭深呼了一口气,拍手道:“好!姑娘,我也早就不想在李家待着了,成日里瞧着那些人的嘴脸,我都吃不下饭!”
王恕意噗嗤一笑,从书桌后面走出来,拉着小潭的手道:“好,就算是为了你能吃一顿好饭,咱们也一定要离开这里。”
小潭忙道:“还有清荷姐姐。”
王恕意点点头,“对,还有清荷,咱们三个一起。”她说话已经有些哽咽,“完完全全的......离开这里。”
王恕意似是想到了什么,她松开小潭的手,走到床边,从枕头下摸出两个泥娃娃。
她看着它们,咬了咬唇,然后将它们用布包着,放在一个小盒子里藏好。
良久,才转过身拿着写好的和离书,朝小潭道:“咱们走。”
说着,便抬脚朝门外走去。
小潭扬声“哎!”了一声,快步跟着王恕意出去。
守门的婆子见王恕意拿着一张纸出来,忙伸手拦着她:“少夫人,夫人下了命令,不让您出去,您就别为难我们这些下人了。”
小潭推开两个婆子的手,大声道:“我们姑娘不是去别的地方,正是要去夫人的清心阁!”
那两个婆子面面相觑,不知是要拦还是不拦。
王恕意轻声道:“你们若不放心,只管跟着我们就是了。”
小潭点点头:“是啊!”
那两个婆子还在犹豫,王恕意已经抬脚出了流霜居的大门,往清心阁的方向走去。
“哎哎!”那两个婆子见状,只得跟上。
这少夫人,今日怎么跟变了个人似的,往日那柔柔弱弱的样子,都到哪里去了?
哎呦,怎么走得这样快!她们这老胳膊老腿儿的,怎么跟得上?
渐渐的,两个婆子便远远的落在了后面。
王恕意心里憋着一口气,冬日里,寒风刀子似的刮在脸上,她却不觉得疼痛,她只想着快一些、再快一些!
最后,她和小潭竟慢慢跑了起来,在一众下人惊奇的目光下,一路跑到了清心阁。
王恕意呼了几口白气,缓了缓心跳,抬脚登上台阶,在门口站定,对着守在门口的丫头道:“去通报一声,就说王恕意来了。”
她如今,已经不再自称儿媳。
那小丫头张了张嘴巴,看着王恕意下意识地点点头:“哦......好,请少夫人稍等。”
说着,便掀开厚重的帘子,进屋了。
孟氏正穿着一身棉袄歪在塌上烤炭火,一听丫头道王恕意来了,面上一愣,很快便有些恼怒。
她坐起身来,骂道:“底下那群人是做什么吃的?我不是让她待在流霜居不能出来吗?怎么将她放出来了?”
“还有王恕意,哼,如今也敢不听我的话了,好!好!好得很!”孟氏一巴掌拍在塌上,像是气急了。
王恕意被掳走,孟氏便觉得她定是被那群人给糟蹋了,就没想过要她回来。
她老早便想让李时一纸休书将王恕意休掉,偏偏那时李元总说什么时机不到,让她先忍耐。
忍耐到今日,可算是有些眉目了。
孟氏想到前些日子,王宴被贬了官,快意一笑,觉得总算出了口恶气。
她朝小丫头冷冷道:“叫她进来吧。”
“是。”那小丫头忙去请王恕意进来。
王恕意捏着手中的和离书,慢慢走到孟氏跟前,垂下眼睛轻福一礼:“夫人。”
不等孟氏叫起,便自行站了起来。
孟氏神色一凛,冷笑道:“怎么?你这是摆什么谱呢?让你不要出来,你偏要出来。如今来了,连婆母也不叫了,不等我叫你,便自行起来,还有没有一点规矩!”
王恕意抬头,看着孟氏的眼睛,淡淡道:“我往日守的规矩够多了,如今已经不想再守李家的规矩了。”
孟氏猛地站起身,一巴掌拍在一旁的茶几上:“你要反了不成?!”
李家没有早早一封休书甩她脸上,已经够讲面子了,她如今竟蹬鼻子上脸了起来?!
王恕意丝毫不惧,她开口道:“请夫人将夫君请来。”
孟氏冷笑:“怎么?你想叫他来救你?我告诉你,你在外头呆了那么些日子,早就不干净了,你以为时儿还会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