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王恕意散着头发,照常坐在榻上喝药,刚将一碗药饮尽,便见小潭蹦蹦跳跳地进来,扬声唤她:“姑娘!”
清荷从高脚盘上拿起一枚蜜饯喂进王恕意嘴里,随后站起身用手指轻点着小潭的脑袋:“你呀!说过多少次了,别再这么毛毛躁躁的,要唤少夫人,‘姑娘’还是少叫些为好。”
王恕意柔和一笑:“不妨事,她年纪小,喜欢怎么叫便怎么叫,不必拘着。”
清荷摇摇头:“少夫人,您再这么宠着她,迟早要把她给宠坏了。”
王恕意捏着帕子,不住轻笑。
小潭吐了吐舌头,坐在脚踏上,欢喜道:“姑娘,家里来信了!”
说着,从怀里拿出一封信来,递给王恕意。
家里,指的就是王恕意的娘家,自她嫁入李家后,王宴夫妇思念女儿,又不好离开钦州来京看她,便每个月都给她寄来一封书信,聊表思念之情。
王恕意面上一喜,一把掀开身上的薄被,急忙从小潭手中把信接过来。
信封上写着'吾女恕意亲启'几个字,笔墨饱满、刚劲有力,是父亲王宴的笔迹。
王恕意用袖子擦了擦酸涩的眼睛,然后撕开信封,将里面的信纸拿出来。
她跪坐在榻上,眼睛越看越红,到最后,眼泪尽数滴落在信纸上,将笔墨都晕开了。
不知怎么的,她这些时日愈发的思念家人,见到这封家书,内心的委屈便再也控制不住。
清荷和小潭见她如此,也都微微红了眼眶。
王恕意哭够了,吸着鼻子吩咐道:“准备笔墨纸砚,我要给父亲母亲回信。”
“是。”清荷忙去准备。
王恕意从小潭手上接过绞了水的帕子,轻轻将哭过的脸颊擦了擦。
随后,她坐在书桌前,将千言万语皆付诸笔端,一会儿功夫就将信纸写了三大页。
同天下大多数孝顺的子女一样,她报喜不报忧,并未将李家纳妾之事告知父母,只是表明自己一切都好,望他们二老注意身体。
少顷,她拿起信纸,吹干上面的墨迹,放进信封封好,交给清荷:“送去吧。”
“是。”清荷领命出去了。
清荷拿着信,叫来一个经常帮忙送信的小厮,塞给他一块碎银,“这是少夫人的信,劳烦你给送到寄信的驿站去。”
“姐姐这么客气做什么?”那小厮咧嘴笑道:“少夫人的差事,小的自然会办妥当,请姐姐放心。”
清荷点点头:“那就有劳你了。”
说着,便转身回去了。
那小厮瞧着清荷走远了,便将碎银子随手往空中一抛然后接住,离开了流霜居。
然而他并没有出府前往驿站,而是转身去了清心阁。
*
周莲坐在孟氏边上,将王恕意写给父母的信一字一句地念给她听。
半晌,孟氏睁开阖着的眼睛,将胳膊放到软枕上,斜着身子懒懒道:“她倒知趣,没有把你嫁给时儿的事情告诉她父母。”
周莲将信放下,笑道:“姐姐自然是好的,我瞧她对您还是很孝顺的。”
孟氏冷哼一声:“孝顺?成日里苦着脸,像谁欺负了她似的,两年了,肚子到现在还没动静,还真是孝顺!”
周莲捏着帕子放在唇边,微笑着不说话。
“也罢,过几日趁着时儿休沐,带着你们去万安寺一趟。”孟氏双手合十,“希望这回菩萨发发慈悲,给李家一个孙儿。”
“莲儿啊”孟氏拉着周莲的手,“你可要争气呀。”
周莲眼睛里闪过一丝精光,随即起身行了一个礼,微笑道:“是。”
*
晚间,出乎众人所料,王恕意出现在了饭桌上。
虽只做寻常装扮,但这些日子的将养,似是将她的精气神给养了回来,明眸皓齿,双颊红润,一看就是好气色。
周莲瞧见她,忙上前搀着她的胳膊,笑道:“姐姐如今可算出来了,这些日子姐姐都闷在屋里,我还以为是你不愿见我了。”
王恕意不着痕迹地抽开胳膊,淡淡道:“并非如此。”
周莲愣了下,很快她又扬起一贯的笑脸:“姐姐愿意见我就好。”
李时已经有些日子没有见着王恕意,此时见到她,不由觉得眼前一亮。
他去拉王恕意的袖子,“恕意,你如今可是大好了?”
在一旁的周莲眼里闪过一丝不快。
王恕意双手交叠,低头行礼:“劳夫君记挂,妾身已然无恙。”
李时有些楞楞的,她竟对自己这样生分?难道还在为着自己娶周莲一事恼怒不成?
母亲说得对,那是为着李家的子嗣着想,她怎么还是这样不懂事?
李时心里顿时有些恼怒。
王恕意也不看李时的脸色,她又朝孟氏行礼:“母亲。”
估摸着李元一会儿要来,孟氏倒没怎么为难她,淡淡道:“坐吧。”
王恕意于是挨着李元在梨花椅上坐下。
不多时,李元便来了,等他率先动了筷子,大家才敢开吃。
李元在家人面前一贯严肃,众人碍于他的威严,都不敢出声,只得静静地吃菜。
突然,他放下筷子,朝王恕意道:“你父亲近日可有来信。”
孟氏和周莲夹菜的手一顿,神色都有一丝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