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明明那般苦涩,孤为何还要如此执着?”
他又用回了“孤”,这个表明身份与距离的自称。
一个字就将他们隔开,她觉得他生了气,而且,他说的并不是柿子。
“世世不悔”,那天他说过这样的话,当时凝望她的目光脉脉缠绵。
他执着于吃光柿子,难道是想跟她说要与她世世结缘么?
可就像他说的,明明都是苦涩,一世,已经多余,又何必生生世世?
而且,吃几片柿子,就要她信他?世间怎么会有这般轻而易举获得的信任?
“殿下说的这些,我半点不明白。”她嘴角一弯,露出人畜无害的傻笑,“反正我没说半句假话。”
见杨陌一动不动,她起身行礼,迈步离开。
谁知刚走两步,右手腕上一紧,叫他扯住了。
“你做什么?”她心里一跳,回头见杨陌抿着嘴,脸又恢复了玉石般的色泽,似乎已经恢复了一向的平静镇定。
“也有很甜很甜的柿子,下次我们一起吃。”
他说,手指头在她的手腕上轻轻揉了揉。
那一片肌肤好似着了火,发起烫,热气一路渐渐上了脸。
*****
回到白草院,盈儿便叫筥儿打一盆温水来。
筥儿晃着小脑袋,一脸不解:“姑娘刚吃完饭,这么早便要洗漱么?”
“洗手!”盈儿没好气地回她。
筥儿小圆眼睛顿时睁得像只黑葡萄:“我知道了,嘻嘻。我这就去!”说着蹦跳着往外跑,差点儿一头撞到刚进来的筐儿身上,她灵活地一闪,掀开帘子跑了。
筐儿气得高声骂:“真是半点规矩都没有,也就是姑娘纵着你。等进了宫,叫老嬷嬷们揭了你的皮!”
骂完,她走到炕边,伸长脖子朝帘子处望了望,才低声道:“刚才我们出去,殿下没对姑娘怎么样吧?虽说已经订了亲,可到底还没成亲,要是传出去,倒叫人说姑娘不庄重。如今好着,殿下自不会多想,可日后想起今日孤……”
听她又给自己婆婆念经,盈儿哭笑不得,拿手戳了戳她的额头:“快别念了,我头痛。”
“哎哟,怎么又叫头疼?可是刚才出外招了风?我去叫她们熬点儿姜汤来。”
盈儿怕她再念,便抚着额装作真痛,推了推她。
总算是清静下来,她才突然一拍脑门子,就说自己刚才好像忘了什么,原来是忘了问杨陌讨一盘金乳酥。
一时,筥儿笑嘻嘻地端着盆热水进来,还叫小丫头端着香胰子。
“姑娘要洗哪只手?我带了香胰子来,保管姑娘要洗得多干净就有多干净。”她挽起袖子,兴冲冲地问。
盈儿刚抬起手,正想清洗右手腕,听到她这样说,突然明白过来她之前说自己知道了是什么意思。举着手一时进退两难,脸上飞红,气得撩起盆里的水就朝她小脸洒去:“就你会淘气,怎么这般讨人嫌!”
筥儿跳着脚,一边跺一边笑得更大声:“哎哟,好好好,我最讨人嫌,姑娘手叫人牵了,这才拿我撒气哦!”
盈儿又羞又气,跳起来要去撕她的嘴。
筥儿哪能让她抓住,像只会扑棱的小鸟,满屋窜。
*****
那一头,黄公公见杨陌回了东宫,神色如常,心里便松了一口气,又朝常夏打了个眼色确认,常夏朝他快乐地挤了挤眉眼。
他这才彻底放了心。看来今日那位乔家姑娘没给殿下气受,不然东宫又要阴云密布好几天。
他便命一众宫女端着脸盆漱盂巾帕等物在旁侍立,自己乐哈哈地上前伺候更衣。
就见杨陌将左手浸在盆中片刻,便抬起手来。
他忙取了块干帕子替杨陌拭手。拭完了,以为杨陌会洗另一只手,却见他指了指脸。
他忙赶紧拧了一块干净帕子递上去,杨陌擦了擦脸,便将帕子扔在了铜盆里,起身要更衣。
黄公公:……殿下今儿太奇怪了?这是忘了洗右手呢?还是有什么不便?
“殿下,这右手?”作为一个尽职的总管,他举着帕子,十分认真地寻问。
就见杨陌捻了捻右手的食指跟拇指,嘴角漾出一缕温柔:“今儿不洗了。”
黄公公:……怎么忽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等收拾好下来,他忙偷偷拉了常夏问:“殿下今儿个怎么了?这右手镶了黄金?”
常夏也是一头雾水,半天耸耸肩,打了哈欠:“反正殿下在别的上头,再精明冷静不过。一遇到乔姑娘嘛,反常才是正常。你管他呢!”
黄公公:……好像确实是这个理!
*****
过了两天,盈儿就觉得事情有点儿不对劲。
因为据包打听筥儿的消息,柯碧丝一案现在外头竟然一点风声都没有。
这太过违反常理。
且不说元宵节当晚,绿波在乔家大门口人极多的情况下大吵大嚷报的丧,就是沙夫人大半夜乘着马车在大街上飞跑,惊动的人也不会少。
这么奇怪的案子,又牵扯到武安郡王府刚成亲不到一个月一尸两命的新娘子,应该轰动全城才是,怎么会没什么消息?
便想自己亲自出门打听一下。
正好叶菡来找她商量准备嫁妆的事情,她便提出想要去趟玉珍楼。
初时叶菡自然是反对的,说她如今身份贵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