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陈文国上车前,陈竹接到了姑姑和姑父的电话。
电话那头还参杂着几个弟弟妹妹嬉闹声。
“竹子哥什么时候回来呀!”;“竹哥哥生日快乐!”;“竹子,你回来哥带你去沙子坝那边摸鱼吃,那片儿最近好多人去钓鱼…”
姑姑好不容易抢回了电话,叮嘱了几句就被陈文国打断。
“二十岁的大人了,你还担心他着凉感冒做什么。”这样说着,陈文国却还是看了眼陈竹身上的衣服,心里盘算着过冬的时候该寄些暖和的鹅绒大衣给他。
陈竹一一应下,在姑姑和姑父的千叮咛万嘱咐下,将陈文国送上了车。
陈竹看着车子发动,陈文国忽地将胳膊伸出来,朝他丢过来一个纸袋子。
“爷爷!”陈竹有些茫然地看着缓缓驶去的车子,陈文国朝他摆摆手,“赶紧回去,别送了!”
等到车子消失在路的尽头,陈竹才低头去看手上的纸信封。
他都不用拆开,便已知晓里头是什么。
陈文国的爱永远是这样不动声色,又细水长流地包裹着陈竹的每一步成长的路。
陈竹捏着手里那一沓钱,深深地吸了口气。
要快些长大啊,陈竹想,一定要快些长大。
烈日下,少年在一家又一家的招聘广告前停留。
夏风拂过少年白皙的脸颊,吹净了他额角的汗水。
“不好意思我们这里要的长期工,不找暑假工。”
“你这样的来搬货能行么?不成不成,你找其他的工吧。”
“我们酒吧只招女服务生,不好意思。”
陈竹找了个相对凉快的屋檐,一张张翻看着手里的招聘传单。
撇出那些一看就是骗人的公司,最后也只有一家补习社看上去比较适合。
陈竹打了个电话过去,对方却要他的高考成绩和录取大学的通知书才能给他一个面试的机会。
由于高考成绩还没出,陈竹只能估算个大概:“我的成绩大约在市里前三…”
还没等陈竹说完,电话那头的人就嗤笑着挂断了电话,临了还嘲讽一句,“高考状元我们可请不起。”
陈竹并没有因为对方的嗤笑而灰心,而是接着拨通了第二、第三、第四…家补习社的电话。
最后,一家小学补习生得知陈竹是十六中的学生后,表示会考虑考虑。
没有人会知道,十六中的那个天之骄子会躲在一方小小的屋檐下,为了一份微薄的工资低头。
可少年的肩背挺得笔直,即使是困境之中也不曾弯折。“好的,谢谢您。”好在还是有了一丝希望,陈竹并不气馁。
他缓缓走在落日的街头,平静地走过一家家富丽堂皇的奢侈品店,途径那家曾经张望过无数次的篮球店,少年也终于没有停下脚步。
他走过繁华的大街,迈着不急不缓的步子,回到了自己窄小而破旧的小家。
指针滑向了十一点,陈竹擦着半干的发,打开那本快要读完的英文书。
耳边传来嘀哒嘀哒的钟表声,陈竹将视线定格在那一串串英文字符上,心却起起伏伏,思绪纷杂。
他想过徐兰庭的薄情,却没想过徐兰庭会将他放在这样低的位置中。
对于陈竹这样重情重义的人来说,这种将过生日的男朋友晾一整天的事情,太过残忍而荒唐。
他意识到自己犯了个严重的错,就是高估了徐兰庭的真心。
即使是徐兰庭亲口所说的“男朋友”,也不会是陈竹所期望的那样。
徐兰庭口中的恋人,不过是比小情儿要强一些的身份罢了。
徐兰庭的事业,他的圈子,他的朋友…甚至是徐兰庭临时起意的兴趣,都排在这个所谓“男朋友”的前面。
陈竹望了眼时间,自嘲,他竟妄想徐兰庭这样的男人为自己停下脚步,简直是自不量力。
指针指向十一点半,陈竹合上书,拿出自己破旧的小手机。
他不愿意再等下去。
电话那头仍是助理客套的说辞。陈竹淡淡地说:“告诉你们徐总,我要跟他分手。”
这回倒算快,男人愠怒的声音传来,“陈竹,你到底在闹什么?”
陈竹绝望地闭上眼,轻轻说:“徐兰庭,你当初为什么要我做你的男朋友啊。”
难道看着他满怀期待,而后坠入深渊很有趣么?
陈竹本可以在徐兰庭“玩腻了”之后,体面地退场。他或许会难受上一阵子,却不会像现在这样绝望。
可徐兰庭却不依不饶,凭借着一点点承诺击碎了陈竹的防线,骗走了陈竹的爱意。
男人以百分之一的真心作为筹码,却要走了陈竹百分之百的爱意。
而陈竹却傻傻地相信了男人信手拈来的甜言蜜语,最后,错误地交付出了自己的所有,一脚踩入了深渊。
徐兰庭顿了顿,沉声说:“陈竹,我喜欢你,你也喜欢我,这难道还不够吗?”他以手抵额,耐着性子说,“是,我这几天确实有些忙可能忽略了你的感受,但是,你再等我一会儿,乖,我处理完…”
“不。”陈竹冷声说,“我不会再等你。”
电话那头,男人沉默了一会儿,而后缓缓说:“陈竹,你是不是因为这几天的事生气了?等我回去,我可以慢慢解释给你听…”
“解释什么?”陈竹冷笑,“是你不打算强行送我出国,还是我在电视上看到的画面都是幻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