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家的安全大于一切,他离开带着皇城司的察子,向着津口府州而去。
津口知府范嵊带着陈子美,早就等在了津口尚膳楼的门前,硕大的牌匾,连绵的楼宇,高达四层的木制楼宇。
奢侈。
赵桓从进门就感觉到了这两个字,实木的地板光洁到能照出人影,还有两丛高一米有余的珊瑚,就立在门口两侧。
茶具,磁州窑和钧窑出品,摆在这里就是一件艺术品!
而让赵桓频频侧目的是耀州窑瓷器做成的茶台,犀利而极为潇洒的刻画,一种流动的韵律美在热茶之间涌动中,釉质上闪着一层萤光。
低调奢华有内涵。
“参见官家,官家安泰。”津口知府范嵊领着邸店诸多一等商人,跪在地上,山呼海喝的说道。
很快,津口知府范嵊,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官家没叫他们起来,就让他们在地上跪着。
范嵊领着一群知府的文书和行商拜见赵桓,但是赵桓抿着热茶没有让他们平身。
范嵊、陈子美等人也不敢抬头,趴在地上汗流浃背。他们并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但是皇帝入门的时候,脸色可不怎么好看。
而且现在连平身都没有,估计是出事了。
赵桓喝了一盏茶的功夫,赵英就把事情办完了,回到了尚膳楼。
“官家查清楚了,津口知府的门房交待,七日前,官家下旨至津口要查看津口船坞进度,津口知府范嵊派门房去了邸店陈家,告诉陈家官家要来的消息。”赵英低头在赵桓的耳边耳语道。
“还有一事,官家,范嵊在津口的风闻貌似不是很好,做事多有偏驳。老臣进门的时候,收到了一封校尉的一封书信,写的都是范嵊的事。”赵英说着递过去了一本札子。
赵桓打开了札子,频频皱眉,这个范嵊身上大宋官员的陋习是真的不少。大奸大恶没有,大是大非也没有涉及,就是做的事,让百姓有些寒心。
赵桓看着跪在地上的范嵊,问道:“范嵊,你是陈东的同窗。我记得你这个津口知府的职位本来是陈东的,只是他随赵相公去了上京路,这位子他推荐了你,对吧。”
“官家明鉴,臣与陈学士同一年入的太学,政和三年以贡士入太学。”范嵊擦了额头的汗珠,回答道。
“陈东在清河城吃了不少苦头,前些天朕还见了他一面,精瘦了许多。上京路多风沙,冬天下的白毛风吹得人骨头都是疼的。下雪的时候,知道雪多厚吗?一丈深的雪,别说走道了,连出门都出不去。”赵桓抿了一杯茶,看着范嵊。
范嵊额头的虚汗越来越多,陈东越苦,他这个津口知府就越自在,他就显得越没用。
赵桓看着范嵊额头的虚汗,摇头说道:“陈东把津口知府的位子给了你,你好好做了吗?津口这一年的发展朕看到了,同样,你也堕了太学的名头啊。跟这群行商搅合在一起,搅的太深了。”
范嵊将额头抵在地上说道:“臣,君命在身,津口是个港口,往来商贾繁杂,与行商、坐商多有交际,臣以后一定会注意的。”
“若是臣怪臣处事偏驳一等商贾,这个臣也认了,平日里的确在一些策论上偏向了一等商贾,招惹了不少的流言碎语。但是,臣以为,若换个人来,他也只能如此。”
哦?
陈东当太学士的时候,赵桓最欣赏的就是陈东身上的那股子锐气,敢于说话,勇于说话,直接闯到了文德殿,跟自己说要中兴大宋,首诛六贼。
书生意气,挥斥方遒。
现在范嵊有点陈东那个味儿了。
至少没看到皇帝,就吓得腿软,连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你说说,为何要偏向一等商贾。”赵桓问道,他要给范嵊说话的机会。
范嵊抬起头来,说道:“官家,臣来津口的时候,是一片荒地,什么都没有,就一个小渔村,人丁不足三千。现在已经是一个四五十万,有四个泊位,十七个泊位在建的大港口了。”
这是一个极为骄傲的成绩,赵桓非常肯定范嵊做的政绩非常漂亮。
“在开始的时候,真的太难了,这小破渔村,根本没有任何商贾愿意来这里,臣在江南邸店说破了嘴皮子,甚至都搬出了官家常年在燕京这件事来劝说商贾来津口立店散户,最后也就说动了几家一等商贾,愿意来津口试试。”范嵊的表情带着回忆。
范嵊抬头说道:“这是臣在津口建府最开始的时候,偏向大商贾的理由。”
“有理有据。”赵桓点头,范嵊的这个理由,赵桓十分赞同。
自己刚到大宋那会儿,听说种师道带着十万永定军在城门外驰援,心中的感觉,和范嵊找到这些一等商贾的感觉极为类似。
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
当时的津口就是个渔村,现在俨然变成了繁华的港口。
赵桓抿了一口茶问道:“那现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