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斐无奈地笑道:“我并没有不考虑礼法,只考虑律法,但是有这个问题在,我身为检控官,就必须得评估这一点。
无论我最终是否上诉,我都会考虑到对礼法的影响,也必须兼顾对司法的影响。”
富弼呵呵道:“你考虑到这一点就好,若鱼和熊掌可兼得也,那岂不快哉。”
司马光瞧了眼富弼,又向张斐道:“张三,你最近可不清闲,要顾得事不少,为了一桩铁证如山的案子去煞费苦心,这不值得。”
张斐嘿嘿道:“我这不是练练手么,当惯了庭长,如今又当这检控官,我这都有些手生,万一到时让我去起诉那些参知!”
堂内是鸦雀无声。
齐济、王巩皆是震惊地看着张斐。
大哥,下回你要说这种话之前,尤其是在参知政事面前,能否提前告知我们一声,我们好回避啊!
司马光瞅着这小子问道:“你怎么不继续说下去。”
张斐微微一怔,道:“说就说,参知政事。在我朝状告宰相,那不是传统项目么。富公、司马学士不也都告过吗?”
富弼笑吟吟道:“告过的是人不少,但还能坐在这里,可就寥寥无几。”
张斐笑道:“但能坐在这里,几乎都当了宰相。”
司马光指着张斐,真是爱恨交加,“你小子总会有你吃亏的时候啊!等着吧。”
张斐确实没有决定要不要上诉,但是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就是肯定要进行一番调查。
所以第二日,他就来到祥符县的皇庭。
“你跟你岳父可真是像极了,都好立奇以自鬻啊。”
见到张斐,齐恢便是阴阳怪气,显然他也已经知道张斐来此的目的。
“看来齐庭长已经知道我是为何而来。”
张斐又拱手道:“但我只是例行公事,既然有人要求上诉,那我们检察院就必须对此进行调查,别说齐庭长,就是大庭长判得,我也一定会进行调查,这就是公检法,三个官署不分高低,相互制衡,还请齐庭长多多包涵才是。”
齐恢是深吸一口气,实在是如今他们保守跟张斐的关系是愈发密切,他也不想因此事跟张斐发生争吵,冷冷道:“那不知齐某人有什么可以帮助张检控的?”
张斐道:“我希望能够与两位犯人见上一面,根据我们的调查,他们的供词并不完整。”
齐恢道:“这当然可以,但是他们是否愿意开口,那我可不敢保证了。”
言罢,他便命两名庭警,带着张斐去牢狱。
张斐跟着一名庭警来到牢狱,当然,他不会下狱,他只是在屋里等,过得一会儿,两名狱警便带着一名犯妇入得屋内。
柳秦氏是蓬头乌面,骨瘦如柴,双目呆滞地站在张斐面前。
那狱警正欲呵斥,让这犯妇行礼,张斐一挥手,让他们在屋外等候。
待门关上后,张斐便向柳秦氏道:“我是来自京城检察院的检控官,因为有人为你上诉,故此我来此调查此案。”
“!”
柳秦氏仿佛没有听见一般,如同活死人一般,呆呆地站着。
张斐又问道:“你就不想知道,是何人为你上诉吗?”
“!”
“是你丈夫柳青。”
“!”
张斐见柳秦氏还是无动于衷,心想,看来她也猜到是柳青。稍一沉吟,又道:“你知不知道丈夫柳青就跟疯了一样,从祥符县一直告到京城,这么下去,迟早会出事的。”
柳秦氏蹙了下眉头,缓缓开口道:“我的确与那妙空通奸,我对此无话可说。”
张斐道:“但是你并未讲述,你为何要与妙空通奸,是你自愿的,还是妙空逼迫你的,亦或者你丈夫逼迫你的。”
柳秦氏立刻道:“你莫要诬蔑他,他没有逼我,他什么都不知道。”
张斐问道:“是柳青,还是妙空?”
柳秦氏道:“当然是我丈夫。”
张斐又问道:“那妙空可有逼迫你?”
柳秦氏摇摇头,“也没有。”
张斐问道:“就是你自愿的?”
柳秦氏稍稍点了下头。
张斐又问道:“为什么?”
柳秦氏没有做声。
张斐道:“如果你是为了顾忌你丈夫尊严,最好是如实相告,因为你丈夫现在天天被人嘲笑。”
柳秦氏皱眉道:“真的吗?你没有骗我?”
张斐点点头道:“自己的妻子自愿跑去跟一个和尚通奸,身为丈夫能不被人嘲笑吗?但是你丈夫坚持认为你有苦衷,你最好还是如实相告,无论这判决会不会改变,但至少对你丈夫而言,这不是一件坏事。”
柳秦氏犹豫半响,“我若是如实相告,真的会对我丈夫有帮助吗?”
张斐点头道:“这我可以肯定。”
柳秦氏打量了张斐一番,沉默好半响,终究还是将事情原委告知张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