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斐道:“如果划分特别行政区,那就不用太过担心,在局势失控之前,王宣抚使马上就能够取代。”
赵顼稍稍点头,觉得张斐考虑的也不无道理,那边什么情况,目前都不太清楚,贸然前去,万一失败怎么办,后面派不出人,大庭长都不行,那谁人能行,这对公检法冲击会非常大,又问道:“那你说该派何人前去?”
张斐道:“关于庭长,我倒是有一个非常合适的人选。”
“何人?”赵顼急忙问道。
张斐道:“蓝田县吕大均,不知官家可认识?”
“吕大均?”
赵顼沉吟少许,“可是那吕大防的胞弟?”
“正是。”
张斐点点头。
赵顼纳闷道:“此人知晓公检法吗?”
他以为张斐会推荐蔡卞他们,哪里知道张斐却举荐一个与公检法的毫无关系的人去。
张斐道:“此人对于公检法研究的非常透彻,在河中府时,就是他创立《蓝田乡约》来阻止公检法入乡。”
赵顼听罢,就很是不爽,道:“那你还推荐他去?”
张斐笑道:“他研究过我,我也研究过他,虽然他尚礼教,但是他有一点特质,是很多人都没有的,包括蔡卞、上官均他们,非常适合去熙河五州。”
赵顼问道:“什么特质。”
张斐道:“就是礼不分士庶,法不分华夷。去熙河五州建设公检法,最难的一点,就是如何去看待当地汉人、羌人、吐蕃人。务求要做到一视同仁,否则的话,公检法是必然失败,当地也无法得到有效的治理。
关于这一点我还尚未教过蔡卞他们,但是吕大均却推崇这个思想,这是至关重要的,让他去的,是能够很好的安抚当地百姓。
除此之外,吕大均虽然目前不在公检法任职,但是他懂得立法,也懂得守法,公检法的规矩,已经在河中府建成,我相信他担任庭长后,是绝对会遵守公检法的制度,而不会轻易破坏,这也是非常重要的。”
其实张斐对吕大均是研究过的,但不是因为在河中府交过手,而是因为《吕氏乡约》在法律界,也有着很深研究价值,他因此也研究过吕大均这个人,此人不但刚直不阿,通晓律法,关键还有着天下一家思想,这个是很关键的。
如果崇尚华夷之分,然后再将这个思想用于公检法,再用于羌人、吐蕃人、汉人混杂一起的熙河之地,那肯定会出问题的。
赵顼有些犹豫,推荐一个不太熟的人给他,又道:“可是他与王宣抚使是否合得来?”
张斐道:“既然王宣抚使都建议让我去,我想他与任何人都合得来,毕竟我更不近人情。反正,他也只是去探探路,实在不行,我再过去。”
赵顼稍稍点头,“那检察院方面?”
“这个。”
张斐不禁挠挠头,“苏检察长还得坐镇河中,而河中又关乎前线的军粮,可不能让他去,唯一的人选,就是范镇范老先生。”
“范镇?”
赵顼双目一睁。
前不久,因青苗法之争,他已经让范镇致仕,这才过去多久,又将他提拔上来,这不是打自己的脸吗?
张斐也知赵顼的疑虑,但他还是道:“官家,目前公检法能够独当一面的人,是寥寥无几啊!”
赵顼纠结半响,道:“朕倒是不介意,但是范镇和王韶是肯定会内讧的。有些事情你不明白。”
张斐道:“官家所指,是不是文公、司马学士他们都在极力反对熙河开边的战略?”
赵顼诧异道:“你知道?”
张斐道:“我岳父大人跟我说了一些。”
赵顼道:“那你还这么安排,别说司马君实他们不会答应,就是先生也不会答应的。”
王韶是王安石力荐的,而范镇更是保守派的核心骨干,将他们凑在一起,这能够成功吗?
张斐道:“正是因为我清楚的知道这一点,才建议让范老先生前去。”
赵顼好奇道:“为何?”
张斐道:“官家,对内咱们怎么讲道理都行,但是对外还是得团结一致,如此才能发挥出威力来。如今,官家获得大胜,之前反对的人,这心里肯定不好受。
如果这时候,官家去跟他们耀武扬威,去贬低他们,那他们对这个战略,肯定是会拼死反对,只要那边出问题,他们就一定会站出来指责,官家所面临的压力,将会成倍增加。
正好王宣抚使指明让公检法去!”
赵顼打断他的话,“其实他是想让你去,而不是公检法。”
张斐点点头道:“这我也知道,但他写得是公检法,官家何不让司马学士他们也参与进来,共同努力治理好当地,这样大家的压力都小,成功的可能性反而更大。”
“想不到你考虑的这么细致。”赵顼神色动容,又道:“就算朕愿意妥协,他们也不会愿意的。”
张斐道:“我会去说服他们的。”
赵顼惊讶道:“你能说服得了?”
赵顼惊讶道:“你能说服得了?”
他真不相信。
这里面涉及到党争,党争就是不讲道理,你怎么去说服。
张斐笑道:“这不就是我的作用吗?”
赵顼暗自思忖着,他毕竟年轻气盛,其实还想耀武扬威的,但张斐的那番话,也令他感到担忧,你现在多嚣张,万一那边出问题,那到时打脸的就有多狠,这攻城容易,守城难啊,更何况那边还不全是汉人,一旦失败,这确实会给他带来很大的压力。
政治的艺术,就是妥协,而不是斗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