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简直就是狡辩。”司马光道:“依你之法,表面上看,是以多寡来分,但你也不想想,这下五等户哪来的钱,他们得先将自己的粮食、丝绸换成钱,然后再拿来交税,如此一来,他们交的钱,可能不比富户少。还有,你二分的宽剩钱又作何解释?你这不是为国敛财,剥削百姓,又是什么?”
募役法里面包含着一种预算制度,就是各州府先预算处所需雇役费,然后让百姓平摊,但王安石要求在此基础上,再多征百分之二十宽剩钱,以备灾荒。
王安石又解释道:“所为宽剩,乃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此钱乃是备灾荒所用,而且虽同是二分,但富户要交的多,穷人交的少,而在灾荒期间,穷人更需要救济,此乃以富济贫。”
司马光都气笑了,“你这哪是以富济贫,那下五等百姓现在都活不下去,还能熬到灾荒年吗?若依此法,百姓将年年受灾,不是天灾,而是人祸。”
说到后面,他狠狠指了下王安石。
他又转身向赵顼拱手道:“陛下,臣以为此法是万不可行,其一,百姓负担已经很重,若朝廷再征免役税,无异于让他们雪上加霜。
其二,此法罔顾现实,百姓以币代役,势必给会奸商浑水摸鱼的机会,届时百姓为了交税,只能贱卖财物。
其三,之前衙前役虽然存有多弊端,但也是多年一轮,而依此法,年年得长期雇佣,这将会同时加重百姓和朝廷的负担,无异于舍本逐末,得不偿失。”
文彦博也道:“陛下,这募役法只会给各地官府增加剥削百姓的理由,每年多少雇役费,百姓的财富如何划分,这都会给那些贪官污吏有机可乘,是万不可取啊!”
王安石道:“陛下,这皇家警察不就是差役改募役吗?因此,朝廷多征收了车马轿费,多征收了侵街税,多征收了违规费?
且不分多寡,在车牌费、违规费、侵街税上面,是人人平等,据说此法乃是法制之法的创始人张三所定。
关于张三在律法方面的造诣,相信不用我多赘述。
结果如何?治安更好,街道更干净,交通不阻塞,以至于上至达官显贵,下至黎民百姓,交了钱,还为之叫好。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就是以前的差役,是不拿工钱的,他们只能利用职务之便,向市民盘剥,从而使得百姓的损失,是远比交税要多得多。
而皇家警察是拿工钱的,且有上升的机会,为了珍惜这个差事,他们必然不会轻易做出违法之举,这便是皇家警察被人称道的原因所在。
而在警署成立之处,他们可也是这般说法。当然,司马学士当时并未多说什么,这毕竟有利于他的司法改革。”
皇家警察一出,谁与争锋。
这真是打了司马光一个措手不及。
皇家警察就是差役改募役,并且取得极大得成功,要是形象不好,也不可能叫皇家警察。
为了警署,这车牌税,违规税,侵街税,全都算在皇家警察的财政里面。
“行了!”
赵顼出声打断他们的争论,道:“皇家警察的成功是无可争辩的,既然如此,为何不用于其它职役上面。”
文彦博急切道:“陛下,皇家警察成功那是因为!”
赵顼问道:“因为什么?”
文彦博愣了愣,对呀!是因为什么?
当初警署能够成功,到底是为什么?
这印象中,就是几堆粪便,然后就成了。
王安石马上道:“陛下,其实许多职役与皇家警察的职权重合,陛下不是正打算扩充皇家警察么,二者合一,又能剩下不少费用。”
赵顼眼中一亮,这师生二人真是心有灵犀,立刻道:“准奏。”
赵顼走后,王安石就冲着司马光笑道:“君实啊!你看,我所变之法,皆有益于你司法改革,你还认为我有私心吗?”
司马光怒斥道:“你这是要毁掉警署,若百姓得知,他们多缴之钱,皆是因为皇家警察,他们还会尊重皇家警察吗?你等着好了,你这是引火烧身。”
说罢,一挥袍袖,愤然离去。
张家。
“好好好!”
高文茵欣喜地直点头,是语带哽咽道:“这衙前役可算是要废黜了,真是太好了。”
张斐诧异瞧了眼高文茵,因为这女人很少对这种事发表看法,又见她那双水汪汪的杏目都泛着泪光,“夫人,没这么夸张吧?”
高文茵带着一丝丝怒气道:“这衙前役可是害人不浅,早就该废黜了。”
张斐道:“那得看人吧,我也服过衙前役,我很享受,只可惜他们硬逼着我退役。”
“说得对,是得分人。”许芷倩气鼓鼓道:“这王学士变法,太令人失望了。”
张斐又问道:“你又有什么看法?”
许芷倩道:“官户比上等户可都要有钱,凭什么跟穷人一样,只缴纳半数,穷人本就生活艰苦,反而还增添他们的负担,难道不应该官户多缴纳一倍,免除穷人的税赋。”
她一直都很支持王安石变法,但这个法变得令她极为失望,这与她想象的不一样啊!
高文茵点点头道:“芷倩说得也有道理。”
张斐笑道:“若依你们之言,官家就应该缴最多的税。”
许芷倩道:“理应如此。”
高文茵吓得一怔,“三郎,芷倩,此话可是不能乱说啊!”
正当这时,忽听门外有人道:“司马学士?”
三人举目看去,只见司马光气冲冲地走来。
未等他们迎出,司马光已经来到厅堂,三人赶紧起身行礼。
张斐问道:“司马学士大驾光临,有何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