判决是一定要引用法律条文,不能是你想个罪名出来,也不能拿着法律条文牵强附会,这个部门与三司审计部是大宋专业性最强的两个部门。
一个是钱,一个法。
当然,许多县城,就还是县令、主簿主审,县尉调查、追缉。
但是开封县作为全国第一大县,其实已经是相当于州府级别的,赤县可是很牛逼的存在,若是能够在开封县担任知县,是前途无量,一般官员是轮不到这种职位的。
如司理院这种州府级别的司法机构,开封县也是有的。
那开封府自然就更高一级,下面拥有左右厅,左右巡院,左右厢公,等等,好些个司法机构。
开封县,司理院。
堆满公文的办公室内,几个推司、录事官吏坐在里面,伏案工作。
这个部门是最苦的。
这开封县太大了一点,人口又多又混杂,每天都有新的案件,他们可以说是有干不完的活啊!
“大案子,大案子!”
一个文吏快步入得屋来,神色激动地说道。
屋内几人立刻抬起头来。
“什么大案子?”
“适才有一个名叫耿明的道士状告落马坡韦愚山勾结官吏,徇私舞弊,敲诈勒索,导致他家破人亡,妻离子散。”
这还真是一个大案子啊!
这些官吏立刻围聚过来。
“耿明?这名字,我好像听过。”一个年老的录事官若有所思道。
“是吗?”
“哦,哦,我想起来了,是有这么回事,这耿明以前在乡里担任里正,负责催缴税收,但也不知为何,他突然跑去韦家催缴税收,没过多久,耿明就变卖土地,妻儿也离他而去,后来……后来好像听说去出家当道士了。”
里正就是宋朝最为苦逼的衙前役,律法规定,必须由一等户充当,轮流服役,往往负责钱财方面的事宜,收税、押货,等等。
当然,凡事都有两面,其中也有些狠人,将他们衙前役的苦难,转移给乡民,但结果并不会发生太多的改变,他们到底是韭菜,即便凭着手段,将自己养肥,也难免也会被宰。
“我也听说过,好像是有这么回事,据说他没有收到韦家的田税,县衙便逼迫他们承担下来。”
“这韦家可真是手眼通天啊!”
“那可怎么办?”
正商量着,只见一个三十岁出头的官员入得屋内。
此人名叫陈衝。
乃是司理参军。
官职虽然才八品,但他也是进士出身,宋朝是有明文规定,司法参军和司理参军,必须是进士出身,很多宰相年轻时都担任过这职位。
即便是祖荫入官,也得通过司法考核。
可见宋朝是多么重视司法。
“你们在讨论什么?”陈衝见大家都围聚在一起,不禁问道。
“陈司理,方才有人来告状。”
这些官吏七嘴八舌地将其中缘由告知陈衝。
陈衝听得不禁眉头一皱,但他上任不久,经验不足,于是组织会议,商议此案。
“耿明有税钞凭据,仅相隔一年,他便多缴纳三倍的税钱,这其中显然有猫腻。不但如此,他还保留了当年他追缴韦家税收的一些凭据,以及韦家这几年偷税漏税的凭证。”
“其实凭借这些证据,足以定罪,但这些证据也是人尽皆知之事。”
“是啊!自那韦愚山的女儿嫁给昌王当妾侍后,更是没有人敢去他家收税。”
“这种诉讼,看似铁证如山,但根本判不下来。”
“这个耿明也真是一根筋,若是能告的话,他当初就不会受此苦难,莫不是他身患绝症,想拼死一搏?”
……
陈衝听他们议论半天,一时也拿不定主意,毕竟韦愚山后面还有个昌王,问道:“到底该怎么办?”
一干文吏面面相觑。
“陈司理,如这种案子,就没有必要受理,定是徒劳无功,还会得罪不少人。”那年长录事官摇头叹道。
几乎在坐的所有人都直点头。
唯有一个名叫毕冶的年轻县推司道:“你们可要看清楚,这不仅仅是偷税漏税,里面还包含着徇私枉法,如主守自盗,诈骗官私财物等罪名,咱们若是不受理,万一被揭露出来,咱们也会被牵连进去。”
“要能被揭发的话,三年前就已经揭发,此案他就告不上去。”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毕冶道。
陈衝想想最近也确实不太平,瞧了眼那年轻官吏,问道:“毕推司,那你以为该怎么办?”
毕冶就道:“陈司理,咱们就只是审理,判与不判是司法和知县的事,咱们就当做不知道,给它报上去,不管是判与不判,都与咱们无关。”
他这么一说,大家也都纷纷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