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你们都出去。”
初伏第三日,翘楚与拾已几个已经商量着,今日若是姑娘不起,便请个大夫到院里看看,想来夫人虽担心些,也不至于同姑娘置气。
谁知拾已才推开门,便看见屋里不知何时点了灯,姑娘端端坐在妆梳镜前,正细细给自己描着眉。
画的不是时兴的烟拢眉,而是颇为英气的隻鹭眉。
几个丫鬟相互对上眼,喜极而泣的只差当场抱头哭。
“把前日夫人给姑娘新做的那身衣裳拿来!”拾已难得说话的嗓音都跟着大了。
雀喜忙不迭喊来几个丫鬟开箱笼,展晾整熏一道没少,满屋都是清溢的甜香。
虽然睡了这么多日,郁桃的精神不大好,妆容显得明艳无匹,□□采无光。
由丫鬟引着往影壁去,直到上了马车,郁桃才回过神,呆呆的转头问了句:“今日是去吃谁家的宴席?”
拾已自是知道她这不对劲儿的模样,可人出了门终究比呆在院中好。朝翘楚打了眼色,那边便道:“张家姑娘的宴请,说是满池的荷花开了,前几日递来请帖,奴婢瞧您在睡觉,便托钱妈妈备了礼,还有去年您在保庄制的那柄匕首也一并装上了。”
“嗯。”
翘楚开了匣子里的糕点,放在小几上,轻声道:“刚才钱妈妈拿过来的,说您喜欢,就多吃些,甜食吃着心里也高兴。”
“哪有什么高兴不高兴。”雀喜掀了一侧的帘子,日头灿的像撒了把金子。
“刚才还听钱妈妈说,今日来了不少青年俊杰,夫人要替姑娘......”
没说完,雀喜手臂挨了拾已一下,她才想起什么似的忙噤了声儿。
郁桃瞧着外头,晃眼看到城门,却突然有种浑身乏力的感觉。
临到张府门前,由丫鬟扶着下马车,郑氏喊她好几声,郁桃都没听见。
“这姑娘怎么了这是?”
郑氏眉头拢起,偏头去问钱妈妈,“前两日你去看人,也是这样吗?从京城回来跟换了个人一样,整天魂不守舍的。”
钱妈妈宽慰她,“才从那边回来也没多久,又出了那起子事儿,才半大的孩子呢,您别着急。”
郑氏想来,也不是不无道理,只是一提起京城那档子糟事儿,就忍不住起火,便掖了唇角道:“等我进去相看个满意的姑爷,让京中那几窝上不得台面的黄鼠狼自个儿回去照照镜子。”
“是这个理儿,您莫同姑娘置气,伤了母女俩的情分,大小姐今年到现在您瞧瞧多不顺,回去该请大师来除除那些小妖,去去晦气。”
第四十八章
郁桃是张家的常客, 张家管事瞧见人便热络的径直领去了张锦菱坐的地儿。
作为主家,张锦菱周遭围满了平阳城有头有脸的官家小姐,但一看见郁桃, 就撇下一众人,寻了个由头, 拉着郁桃往池边去。
河岸的木桩子拴着只采莲用的乌蓬小船, 不等两人在帘子后坐稳, 张锦菱急不可耐的拉着郁桃的手,将她全身看遍, 才松下一口气。
“差点以为你回不去了,那天我原本在外头等你, 却被韩世子的护卫劝走, 晚上遣人去郁府门前探看, 亲眼见了你的马车入府中才放下心, 好得是人回去了。”
郁桃见她脸上神色关切,牵起嘴角安抚的笑了下, “我没事,韩家高门大户, 韩世子人品不止于此,和我一个小女子计较。”
“就是, 我说了嘛, 不止于此。”
张锦菱抚了抚胸口, 眼睛滴溜在郁桃脸上转了两圈,“那此事便算作了结?”
若是不提便罢,一旦提起就像是平湖被投进颗碎石, 被打的生疼, 心口的酸涩止都止不住。
郁桃抿了抿下唇, 干涩道:“嗯,从此了结了。”
“不是,我的意思是......”
张锦菱拍了把被绕晕的脑袋,解释道:“我的意思是,你骗他这事儿了结,而不是你与他之间了结。”
她话还未说完,便看见郁桃呆呆的坐着,眼泪毫无征兆的从眼眶中滑落。
“欸欸欸?怎么又哭了?”
“我这笨嘴,怪不得娘说我劝不得人,进来的时候还会笑呢,我说的不到十句,就哭成这样。”
张锦菱手忙脚乱的掏出手绢去擦她脸上的泪珠,却被郁桃伸手拉住。
“他应当是真的不会原谅我了......”
“怎么会呢?”张锦菱拍拍她的肩,找不到什么安慰的话,只能反复重复,“不会的,世子宽宏大量,不定过两日就忘了。”
这么多日积涌在心头的情绪,郁桃终于感觉到自己内心的后悔。
她是玩心重的人,只是从未酿成过什么大错,哪怕是真的做错事情,她也从未担心过后果,而现在与从前都不一样,那个人是韩祎,是闫韩侯府世子。
张锦菱轻抚着她颊边的发丝,语气变得轻柔,“若是你真的放不下,那就将事情同世子解释一番。”
郁桃在她怀中,无声的摇了摇头。只有她知道没有机会了,有些事情一旦做错,就没有机会了。
张锦菱见她难受,自己也跟着难受起来。
“阿桃,你别哭了,你一哭我心里就跟着你难受,原来你去找韩世子,我就该想到有今日,若是那时候劝着你,现在也不会让你难过。”
“只是现在,阿桃,韩世子既然挽回不得,你心里疼着难捱,我陪你去珍宝阁买首饰衣裳,去听曲儿看戏,只要你找些旁的事情做,暂且不想,等日子长些,总能把他给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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