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氏懒洋洋的白她一眼,“得了,你那三脚猫功夫吓吓别人就成,别在为娘面前班门弄斧。”
郁桃瘪着嘴,“舟车劳顿的回来,您就这反应。”
丫鬟伺候着净手,郑氏执起筷子往她碗中按了一只春卷,嫌弃道:“快些吃吧,隔着三个座儿都闻到你身上的汗味。”
娘俩的一顿早膳,郑氏就地看过她带回来的书信。
“嶔龄可还习惯?”
郁桃:“您且放心,人又长高了不少,比我高了一个头不止,去书院瞧过两眼,到处都好,外祖和大伯看照着不会有岔子。”
不过,郑氏翻开郑老夫人的书信却沉默了,深呼出一口气,面无表情道:“王家那一家的德行,从前如此,如今还是如此,隔辈儿传的病如今还未痊愈。”
“所以,我就回来了。”
“回来也好。”郑氏点点头,将信放回匣子里,“如今我看着,那些个门邸瞧咱们不上,不如作罢,你爹爹前些日子来信,说门下一学生,如今在沧州做州令,不出两年回朝复职,便是四品大员,年纪比你大个十岁,人我瞧过,极不错......”
“不可!”
郁桃才从入耳的消息缓过来,立即放下箸子拒绝:“他看得上的人,我也看不上,那门生何况沧州那般远,您舍得我嫁过去吗?”
郑氏蹙着眉,眼角生出些微纹路,无奈道:“阿桃,不要总是任性,这算不得是你父亲看上的,是阿娘无意间见过一面,才与你父亲提起。”
原本三四日的奔波与京中的一桩桩事儿凑到一块儿,心中郁结,郁桃脾气一下上来,红着双眼道:“那您再找个女儿过去好了,我是没这个福气,嫁不了祖母指的段岐生,也受不起这位沧州州令。”
“你勿要太过任性!”
“您又不是不知道,我打小就是这么任性。”
她咬着唇,站起身,眼睛红的像兔子,“书读的不好被人瞧不起认了,可为什么生的什么模样也要被人指指点点,郁苒嫁的了段家,我却只能远放到沧州做州令之妻,您以为那学生平白无故上门,当真是意外吗?”
郑氏气在心头,听见这句话却是心中猛然一惊,再抬头,郁桃已经带着丫鬟离去。她一下站不稳,差点跌在地上。
钱妈妈使力扶着她,心痛道:“您别急,姑娘一路累着说气话,婆子再去劝劝姑娘。”
郑氏手撑在桌上,沉沉叹一口气,摆手道:“让她先呆着罢。”
郁桃泡在浴桶中,定定看着水面新鲜的花瓣,半响将泪水一擦,‘唰’站起身。
“我要去张家找张锦菱。”
“奴婢去给您备马车。”翘楚使了干净的巾子披在她身上,喊来拾已与雀喜给她梳妆打扮。
没成想白跑一趟,张锦菱不在府上,通报的婆子回话说小姐去了郊外庄子。
郁桃躺在窄榻上,吩咐翘楚改道往张家的庄子。
马车行至庄子前,一行人下了马车,不大不小两进院落,依傍农庄而建。拾已捉着木门上的铜环叩响,好几声儿过去却仍旧没见人来迎。
喊车夫使劲敲了好几下,终于听见里面踢踢踏踏的声响,一个黄毛小丫鬟探出半个头,生查查的瞧着她们,“你们是何人啊?”
翘楚从缝隙往里看,诧异道:“这不是张家的宅子吗?”
小丫鬟反应许久,才点点头:“是哩,怎么了?”
翘楚:“你家姑娘不在?”
小丫鬟没接话,反而问:“你们是何人?”
郁桃听她们一来一往,困倦的打了个呵欠,“我是你家小姐打小的好友,你通报一声,别让人等久了。”
小丫鬟又问了府邸姓氏,才慢吞吞往里去,不一会儿回来却是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划开门栓的手脱了好几次,才将两扇门打开。也不知道是里头人说了什么,半大的小丫头连规矩礼性都规整许多,屈身请她们进去。
从前郁桃来过这里,随口问小丫鬟:“你家姑娘呢?在钓鱼吗?”
小丫鬟道:“姑娘昨日里中了暑气,人不精神,这会儿在屋里睡觉呢。”
郁桃心里直摇头,她还不懂张锦菱,身子骨好的淋上三天三夜的雨也不会病着,若真要病着多半是因为张夫人在府上立了规矩,人找地儿躲着呢。
走到内院,才跨过院门,就听到里头掀翻房顶似的笑声,瞅见郁桃,张锦菱挪都未挪挪身,人靠在迎枕上,欢快的招呼:“唷,稀奇,京城过来的贵客,来陪我玩两把?”
郁桃坐上对榻,看着案几上的雕玉骰子,瘪嘴:“你都不问问我为何突然回来吗?”
张锦菱掀了掀眼皮子,腕骨利落两甩,掀开骰筒,定睛一瞧,指着下头一个丫鬟大笑:“本小姐说了是小,你不信,快喝!”
丫鬟笑嘻嘻将酒喝下,眼看张锦菱兴头上正要开第二把,郁桃眉心跳了跳,伸手按住骰筒。
“你有没有听我讲话。”
“听了啊。”张锦菱往嘴里扔了颗葡萄,看她,“先玩两把?”
“......”
当真是有眼不识姐妹清,一片丹心付错人,亏她眼巴巴从京中回来,和母亲闹了脾气不成,饭都没吃两口便三顾张家。
“得得得。”张锦菱抚了抚袖子下被她怨念重重的目光激的乍起来的手臂,挥挥手屏退了屋内的丫鬟。
“说罢,怎么了?”
郁桃手指抠着袖子,叹一口气。
张锦菱斟茶的手一抖,茶杯外溢出两滴茶水。她无可奈何的放下瓷壶,道:“且说吧,你那日寄给我的书信之后,又出了什么事儿,让你千里迢迢跑到我这儿来唉声叹气。”
“我好像认错人了......”
“什么认错人?”
郁桃可怜兮兮的睁着眼,瞧住她,“郁苒那幅画你记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