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桃口若悬河的吹捧被打断,她悻悻的摸了摸鼻尖,追了上去。
府邸中并无几个仆人,除去在前领路的小厮外,反而跟在郁桃身边的翘楚和拾已更多些。
蜿蜒的长廊上,灯笼随着他们的步伐不断由前自后倒退。韩祎的影子便在从小到大的不断变幻着。
郁桃第一脚不小心踩上,担惊的抬头看了眼韩祎,但显然他的背后没有眼睛。
于是郁桃放胆的踩下第二脚,像是找到了什么天大的乐趣,在每个影子的蒂连处,雀跃的小跳。
直到一处偏厅,影子不再向后,而是转向侧面延伸,她方收了脚,规规矩矩的跟着韩祎走了进去。
迎面是红酸枝翘头素连壁柜,上置描花瓷瓶,对着两掌四角雕花交趾黄檀高案。
只等小厮打起帘子往里走,郁桃隐隐嗅到饭菜的香味,才看见小姑娘脚不着地的坐在椅子上,双手抱碗对着满桌的菜肴留口水。
“阿桃姐姐!”韩姯舒瞧见她,眼睛亮亮的拍着身旁的位置:“快来挨着我坐,等了你们好久呀,我都饿了。”
郁桃拎着裙子,难得矜持的坐下,朝小姑娘笑了笑:“怎么不先吃呀?”
韩姯舒看了眼韩祎,瘪瘪嘴道:“兄长不准我先吃,要等人来齐了才行。”
“噢......”郁桃了然,狗男人的风格嘛。
韩姯舒歪头看着她,眼睛扑闪扑闪的,突然凑近,手指指着她的侧脸,关切道:“欸?阿桃姐姐,你这里怎么红了?痛吗?”
“嗯?红了吗?”
郁桃摸了摸,并没有痛的感觉,她想了想,道:“唔,应该是刚在在桌上睡......看书,不小心碰到了吧。”
对面韩祎净手的动作微顿,不动声色的拿起箸子,丢下‘专心用膳’四个字,便遵循着‘食不言寝不语’,让两人乖乖埋头吃饭。
有一味菜做得特别好,拾已夹了三回便收了箸子立在一旁。
郁桃盯住盘中没吃完的肉,很有执念的看着,直到盘中撤下去,捧在丫鬟手中,消失在转角,她才意犹未尽的收回目光。
她一转回头,看见韩祎的眼神,那么轻轻的一瞥。
她却从中读出了诸多意味,里头明显写着‘难道你在家中就没有吃过饭吗?那么眼馋你干脆跟着盘子去后厨算了。’
郁桃轻哼一声,撇过头。
看什么看!没见过美人用膳?
只是吃人嘴软拿人手短,放过他这一回,狗男人嘛?那是由内置外的素养。
天色已晚,韩府不便留客,纵使韩姯舒再依依不舍,郁桃也需准时归家。
小姑娘挣脱韩祎的手,猛地扎进她怀中,呜呜哭诉,“阿桃姐姐这几天你一定要过来陪我玩,你送给我的首饰我很喜欢,要是你出不了府,我便上门去请你。”
郁桃感动的摸摸她的脑袋旁垂髫小辫,暖声道:“无妨,你住在这里,要是无聊了只管去郁府找我,报上名讳,我一定出来陪你。”
‘真的吗?’韩姯舒仰起头,眼里含着一泡泪,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嘴巴一瘪:“但是哥哥说,没几天我们就要回京城了,还不知道下一次是什么时候过来,阿桃姐姐怎么办?下一次来你是不是已经嫁人了,她们说嫁人的姑娘就不能随意出门,那我以后是不是找不到你?”
小姑娘哭着不撒手,抽抽噎噎的被两个丫鬟劝回去,大老远还在频频回头往这边看。
郁桃呆呆的站在原地,双手空搂着。
嗯?
没几天就要回京城?
她在脑中反复过着这句话,在咀嚼第十次后,蓦然抬头望向韩祎,急切的想向他求证。
但是她不知道怎么说,于是踏出府外的步伐无比磨叽。
一步一回头,一步一回头,一步一回头。
直到韩祎蹙眉看向她。
郁桃忍不住开口:“你们几日后是要离开平阳城吗?”
韩祎扫视她一眼,“三日后。”
郁桃:“哦,原来如此,那太好了!”
韩祎:“?”
她扶着翘楚的手登上马车,坐上软垫,掀起半面帘子,探出头朝他含羞一笑:“那......世子哥哥,再见啦。”
她的双眼亮的像是在夜里寻觅到猎物的野狼,冒着阴森森的绿光,让韩祎神色莫名的皱了皱眉。
车夫打马而去,郁桃仰躺在迎枕上,手耷拉在额尖,不经意的嗅到腕上薄且淡的冷香,心有所感的一笑。
至少在刚才,她从小姑娘嘴中得知了一件事,三日后韩祎要离开平阳城,返回京都。
那么......再见是不会再见的。
只会再一次遇见。
白府到郁府归家的这一段路,头次在郁桃心中满怀期待,几乎是在马车靠拢之际,她便迫不及待的跳下马车,往母亲的院子奔去。
裙边被夜晚的风掀起,郁桃喘息着跨进清风轩,瞧间郑氏便猛地扎进她怀中,身子一扭一扭的撒娇:“母亲,我要去京城看望外祖婆!”
郑氏被吓了一大跳,将人从身上扒拉下来,手指戳上她的额头:“你不是才说不去吗?一会儿风一会儿雨的,别等我将东西收拾好了,你又反悔。”
郁桃举起右手,四指一并,信誓旦旦道:“我保准说话算话,只要三日之内您将东西备好,哪怕是半夜启程,我都从床上爬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