靶场极少有哪个府上的小姐过来,管事生了一把络腮胡,后背着把羊刀,主动上前笑道:“这里进不去桃苑,烦劳小姐多往前百来步,看见木柳招头,往里去才是赏花宴举办的地方。”
翘楚递了请函,道:“我们是从花宴过来的,小姐自幼习武,在门栏外看见,想进去试试,还请管事领路,挑个人少清静的位置。”
管事挠了挠下巴,面色为难道:“今日靶场人多,还真挑不到块空地。就怕姑娘进去不方便,冒犯了小姐。”
“无妨。”郁桃盯着那抹身影心不在焉,随手一指过去:“那不是没人吗?就带我们去那个位置。”
“那个是......”
翘楚打断他:“咱们姑娘心心念念的想进去,好说歹说你不听,是瞧不起咱们平阳郁家吗,进不得你罗家的靶场?”
管事汗颜,武夫嘴笨,辩解不得,又怕得罪了人,只能客客气气的带着她们从边道上过,一路小声道:“箭矢不长眼,姑娘在里头万万小心,有什么尽管吩咐。”
郁桃未着骑射的装扮,有小厮送来绑带方便扶住袖子裙衫,方便行事。
靶场周围设了木桩,可供临时舒展舒展拳脚筋骨,地上青草蔓生,马棚就地圈养了几匹马,这时候散放在外,让它们啃食地上的青草。
三三两两男子成群,瞧见她进来,纷纷转头探看,看完又扭回去,一时议论纷纷。
郁桃心里想着旁的事情,从没抬头注意周遭的变化。
不大长的一段路,翘楚尽量将郁桃挡着,挡住那些男子不大规矩的目光。
就快到时,离人群原来越远,翘楚渐渐松了一口气,突然背后传来一道男声。
“堂妹?”
郁桃转了转头,看见一个穿着月白束袖的男子面色迟疑的叫住她,再看见她转过头时,很快笑起来。
“还真是你,我还说是哪家的姑娘只身进靶场,是你就不意外了。”
这是族中六伯娘的三儿子,但是盛暑郁家女眷前往山中庄子里避暑,便会和郁哲宏,郑镛三人一起到处疯玩。
不过那也是十岁之前的事情了,这几年,郁桃定亲之后,便与他没怎么见过。现在一看,人生得高大俊朗,唯一不变的,还是从前那双眯眯眼。
“堂哥。”郁桃几步跑过去,说不高兴那都是假的。
郁哲宏手里是一根马鞭,像是刚从马上下来,脸上还带着汗。
他站着没动,反而带着笑容仔细看了郁桃一遍,然后用十分欣慰的语气感叹道:“小时候看到你跟个野猴子一样,门牙也长得不整齐,头发细黄细黄的,像是整日没吃饱饭......”
郁桃微笑,礼尚往来:“堂哥那时候个子才到我肩膀,又黑又瘦,孔孟背不出几句完整的,整日扯姑娘的小辫子......”
只这几句,两兄妹重新回归以往的剑拔弩张。
郁哲宏眯着眼,仍旧是以前她所熟悉的贱兮兮的味道。
“你来射箭?弓拉的开吗?”
“哈哈哈哈哈......”
郁桃看着他努力睁大的眯眯缝:“你的眼睛不睁开,瞧得见弓弦在哪吗?”
郁哲宏不搭理她,反问:“不和你胡扯,进来这里做什么?”
“哼。”郁桃斜他,“我可不是找你来的。”
听这话意思,郁哲宏挑挑眉,挺意外:“那为了什么,该不会是真想学射箭?”
郁桃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指甲染了粉色,指头跟猫爪儿似的粉嫩。
她很快地打起算盘,看了那边一眼,凑到郁哲宏身前。
“堂哥......”她谄媚的笑道:“有个事儿求您。”
“别。”郁哲宏抬抬手,“担不起郁大小姐亲自来求,有什么只管吩咐。”
“你知道我嘛,与那本是和段岐生定了亲。”郁桃抠着手心,“但是这里头各种缘由,爹爹让郁苒嫁过去,你表妹我现在就是孤寡一人。”
“何况我已经及笄,别的姑娘在我这个年纪都定亲了,我现在混世海不知道该落到哪里。”
“所以呢?”郁哲宏一脸‘我懂,我懂,干我屁事’的神情,等她的后话。
郁桃吞吞吐吐道:“所以......你认识闫韩侯府世子吗?”
几乎是一瞬,郁哲宏露出不可思议的眼神:“闫韩侯府世子?”
“你想和他?”
“怎么了啊?”郁桃叉着腰,理直气壮:“你堂妹我如此美貌,配不起他吗?”
郁哲宏恨不得伸手捂住她的嘴,她怕是心大的都不知道自己进这靶场,有多少人在盯着她议论。
“小祖宗,你小声点。”他无奈道:“我在京中国子监虽有和他有段同窗之谊,但不过是点头之交罢了,带你去结识他,别人瞧不出你这点小心思吗?。”
“那你答不答应?”郁桃绷着脸威胁他,“你小时候在祖母房中将那段祖父留下来的,出自陶然大家之手的白瓷对瓶摔了个稀碎,我现在去告诉婶母,你高不高兴?”
“行,怕你了。”郁哲宏揉揉额头,“到时候别乱说话。”
乱说话?郁桃瞧着他后背暗自腹诽,不该说的早说完了。
她现在已经是不惧颜面的人,颜面是什么?能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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