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现在不注意间就变了(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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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之后,安一直努力寻找能够不需要飞龙的龙鳞和眼泪就破除手铐的方法。恶补了魅魔咒语的各种知识,耐着性子去读完了所有能找到的飞龙的古语术式研究,感觉似乎回到了战争结束之后编纂魔物人类共存注意事项的时期。

那时候飞龙可不是现在这样庞大有组织的团体,还和共生魔物还有一些人类法师建了城邦。从前混乱不堪作风淫靡才是飞龙所在的南方岛留给世间的印象,总之就是地狱图景。虽然现在也有地狱这部分存在,但明显已经和从前的规模都不一样了。

安那天给伊格整理了一个自己的房间,伊格挑了一间位置在安对面的房间,按照房间构造来说本来应该是间书房,但这么大一个房子里只有他们两个人,随便怎么安排都行。于是在两人同床共枕五天后,终于分开睡了。

用终于两个字听起来好像是安不情愿和伊格睡一张床一样,其实完全不是,安很喜欢旁边有人的感觉,但现在的情况是伊格不得不和安分开睡,因为伊格的尾巴和脚依旧是骨折的,需要打石膏恢复,尽管床很大,但还是可能不免会碰到。

“给尾巴打石膏…感觉……好奇怪……”伊格转头去看他现在支在身后好像跟棍子一样硬梆梆的尾巴,被安阻止了。

“不要乱动,其实我还是推荐你坐轮椅。尾椎神经很多,之后愈合的时候可能会有些难受。”安轻轻敲了下伊格的头顶,示意他安静。帮他换了身上其他地方的绷带,抽了跟一次性魔杖给他换了套睡衣,依旧是学院制式的衣服。“感觉要把你打扮成我的校友了……你如果出生地再偏南一点说不定会收到我们学校的入学邀请函。”安把指尖埋进狼人的头发里,给头皮上的伤口换药,然后在额头上缠了一圈又一圈纱布。

“恩……”伊格没敢多做回答。

他这样一个魔物,就算有人形,怎么可能去上人类的学校……但其实心里却已经十分动摇,他想看看安的学校,也想看看安做学生的样子,不知为何感觉应该和现在的样子差很多。

换完了药,伊格鉴定地拒绝了安一定要给自己配轮椅的提议。他和忧心忡忡的魔法师道了晚安,然后看着安的身影消失在墙的另一侧。

安感觉心里很空,很沉,他特别想把狼人拽回自己的床上,想把他抱在怀里,反过来窝在他的怀里也完全可以,总之就是特别想触碰他,想亲吻他的眉角和额头。安只能把这份冲动归结成戒断反应,是他太久没有和生物有过这么近的距离了,何况对方是个并不讨人厌的小狼,有着深邃又可怜兮兮的灰蓝色眼睛和毛茸茸的耳朵,任谁都会被他吸引。

安躲在墙后面,听到伊格关上了门的声音,忽然感觉房间里很冷,他钻进被子里,觉得被子里也不暖和,按理来说被子上缝了红龙的咒语,不会存在冷这么回事。

安整个人缩成一团,甚至手指捏住自己的小腿,揉搓着感觉逐渐变冷的肢体末端,怀念着伊格的温度。其实狼人并没有那么暖和,他的身体坏得支离破碎,手脚像没有体温那样冰冷,但胸膛很热,后背也是暖烘烘的,本来非常适合揽在怀里抱着睡觉,但尾巴骨折了也不能平躺,而和安面对面躺会有手铐碍事,背对着安的话又会碰到尾巴。他们前几天隔很远面对面侧躺着,而伊格都把自己藏在被子里,安握着他的手,慢慢把捂热。

安总觉得久违地感到冷清又寂寞,翻过身在床上裹着被子打滚,被子上的刺绣压在安的手底下,让他想起之前战时的旧事。一些无聊的厮杀,更多无意义的死亡,和最后令人感觉索然无味的收场。

但这次简短而无趣的回忆也不是毫无用处,他想起来一些用作补充魔力的药单,本质上跟泡茶没什么差别,应该能让伊格快速补充魔力和生命力。可能“收费”会有点高,但是安并不怎么在乎,反正他活得久,有什么问题时间都会解决。魔法师一把掀开被子,也不知算不算故意,正好把红龙的咒语折上,他光着脚踩在地毯上,明明是去整理药单,结果脑子里又全都是狼人那天在这里哭得一塌糊涂的样子。

魔法师不得不把脸贴在桌子上降温。乞求快点恢复心情好去做些正事。

伊格那之后的三天,不间断地被拉去一定要喝完一种很难喝的茶,魔法师倒是一口没动,两只手托着脸,看他被那种草药的苦涩又辣的味道呛得说不出话,还面带笑意。

说起来他确实感觉力量有所充盈,狼人本就极其夸张的自愈力也逐渐回升,喝到第三天的时候脚上的骨折已经痊愈,尾巴也一直有种又麻又痒的感觉,而且已经不是完全动不了的状态了。

安小小地打了个呵欠,抹掉金色的睫毛上挂着的眼泪,“之前在战争结束…也可能没结束…尾声吧,用过这种配方,还挺好使的,对魔物来说用处很大,其实我觉得味道比起最开始已经好很多了。”安有些心虚地盯着含着一口蜂蜜水还怀疑自己味觉的伊格。

安自己喝的应该是普通的茶,不同于之前伊格看到的习惯,他现在总是在茶里加上过量的炼奶和砂糖,伊格那不复从前一般灵敏的嗅觉都能闻到那种甜腻的味道。而且安最近也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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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来非常萎靡不振,脸色苍白,起身的时候看起来总是摇摇欲坠的样子。

“最近在熬夜查些以前的事情,调整配比,还有研究进度也……”他说着说着就脑袋磕在桌子上,睡死过去。伊格怕吵醒他,轻轻扶他到沙发上躺着,自己则坐在地上,头挨在沙发边上,也打算睡一会儿。

自从身体的力量开始逐渐恢复,淫纹对他的影响也愈发体现出来。

他和安分开睡的那天晚上,因为淫纹的活跃噩梦连连,而噩梦里从来不会缺少性和暴力的存在,可等到他从梦里惊醒,双腿酸软到不能甚至,下面淫液和精水积了一小滩,他偷偷洗了床单和安给他的睡裤,回到房间之后根本不敢继续入睡,但是身体上的空虚得不到任何缓解,他能感受到淫纹像是活物一样,从他的小腹开始爬行一般,那股热度和近乎疼痛的酥麻从小腹开始攀爬到大腿内侧。他偷偷洗衣服和床单的时候还没有想些什么,而现在他坐在房间里,坐在冰冷的地板上,头靠着床,一片漆黑中,伊格莫名想起他的养母,或许也并不是想起,而是固定触发的情形,那张脸,那声音,那些说过的话,就应该在此时此刻流入脑中。

他开始流泪,但他没有哭,只是流泪,他靠着床,眼泪浸湿了新换的床单。他哭得发红发干的眼球转动一下,在黑暗里。他失去了狼应该有的嗅觉,想来这种情形下看到的眼泪和那些体液也没什么差别,他有点想笑,可是张开嘴只有气音,和他之前趴在地板上哭的时候一样,一声濒死一般的声音。

他最终哭了出来,比在安面前哭得还要伤心,他咬着床单,希望自己不要发出太大声音,他揪着头发,感觉一腔心里的血好像在倒流,那些眼泪流进嘴里,流进鼻子里,呛得他只能尝得到那种苦咸的热流。他曾经拼命,坚持,虽然从没想过还能获救,还能重新站到阳光下面,还能在不反感的情况下触碰生物的温度。他大概是获救了,和那个噩梦告别了,从此以后梦应该只是梦了。但他坏得厉害,不光是身体,还有灵魂。那些组成他出生以来的世界的人和名字被从他灵魂里生生撕去,甚至一同撕去了他活着的一切熟悉的寄托。

他在这世界上还能有什么用?他活着还能有什么用?这些疑问和眼泪一起流进胃里,激起一阵猛烈的反呕的感觉。

但现在,此时此刻,那个深夜里的问题,却忽然得到了解答,在这张沙发上,在魔法师的眉眼间。伊格尽量轻地把被厚重手铐束缚在一起的双手抬起,捻起一缕魔法师浅金色的像是阳光编制的线一样的金发。他小心翼翼地吻上去——说是吻上去,实际上只有嘴唇虚触到发丝就立刻离开,伊格的心跳好像在耳边敲响一样,充满着兴奋和一丝玷污了魔法师的深切罪恶感。

他或许可以保护安,他应该能保护安。虽然他还没有解除身上这些东西,但是他正在逐渐恢复从前的力量。伊格把手搭在沙发边,下巴轻轻搁在手背上。狼人在悄声念出自己的誓言,其实已经兴奋得指尖都开始泛热。

安。

他在心里默念这个人的名字,感觉自己能为他披荆斩棘。

安睡了一上午,终于醒了,等到醒来的时候已经过了午饭的时间了。“……好晕……”安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发现沙发边上,伊格坐在地上倚着沙发也在打盹,听见安起身的声音,狼耳朵抖动了两下,狼人跟着醒来。

“怎么坐在地上睡的?”安伸手搭在狼人的头顶,轻轻揉着。伊格顺从地垂下耳朵任他摸,还不由自主地支起一些身体,去迎合安的手心。

“嗯……这几天有些……”伊格把做噩梦这件事吞回心里,“有些睡不安稳。”

“是尾巴很痛么?”安转手揉着伊格的耳朵根,揉得那双狼耳舒服得一抖一抖的。

“没有很痛,感觉像是骨头里面有些难受……”反正不算是说谎,他的尾巴确实有这种感觉。其实并不抱希望觉得没有尾巴的人类能理解。

安点点头,把那根大尾巴的尾尖捏在手里,尽量手法轻柔地检查了尾尖到尾巴中间的骨头,实际上已经愈合,应该是尾椎连接的地方在修复,而其实安共情到了这种感觉,可人类没有尾巴,安体会到的这种愈合的感受,大概比有尾巴的生物更加难捱,因为难受在那里,尾巴却不在那里,大概就是幻肢痛的感觉。

安咬着面包,又回去整理那些飞龙相关的资料,繁杂又没有条理。因为飞龙本来是只能称为乌合之众的群居魔物,在二百七十年前的大战之后突然翻身形成了明确又高效的社会,而安只在战后十年左右听说过飞龙群居的岛上飞龙发起了革命,却不知道革命到底发生了什么,导致飞龙现在已经是南半球霸主了。

只看时间点的话,他倒是认识一个和“战后十年”有关系的熟人。

安又查了很多史料,直到月亮都升得高,看得他快不认识飞龙这个词了之后,终于找到了一丝应该和这位熟人有关系的证据。半夜三更摸黑进了仓库,还好仓库里有个巨大的玻璃缸在发光,才终于从角落里抽出一沓画着寻人咒语的羊皮纸,他借着发光的水波确认了一下,从中拿走了几张画着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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色银杏叶的。

“我之后一定记得把仓库的灯修上。”在被不知道什么东西撞了两次头之后,安终于走出了仓库。他灯系咒语没背下来,火球术又只会往大了丢,仓库接了灯的时候人类世界才刚开始用显像管屏幕。

他总感觉自己的时间好像从二百七十年前的大战之后就停滞了,像绞起来的磁带一样,偶尔往前转动一点赶上节拍,而后又停下。

他提笔写了点自己的疑问在这张画了红色银杏叶的纸上,打算发给那位熟人。其实肯定是发邮件更方便,但是那位可能又在通宵补剧或者打游戏之类的,根本不会注意邮件,发即时通讯可能会被当做没看到。还是去一张正式信函毕竟显得自己认真在提问才会被重视。

安一边叹气,一边灵巧地把信叠成纸飞机,朝着窗口,手腕一用力,推着纸飞机飞了出去。然后感受到一丝不情愿的抵触,回头一看,发现伊格还在看着茶杯,一脸空白。

“不要再瞪啦,看得越久药……额,茶越难喝。”安凑到旁边打趣他,发丝垂到伊格的肩膀上。

伊格看着安的头发,忽然想起自己昨天的所作所为,脸烫得不行,赶紧抓起茶杯一饮而尽。……这个人说他魔药成绩最后一名,自己还半信半疑。

嘴里的苦辣味还没散尽,忽然一阵甜凉的味道从舌尖散开。安把从伊格的嘴唇上收回指尖,笑着说,“早上刚背的祛苦味的咒语,怎么样,好点了吗。”

伊格呆呆地望向魔法师,望着他满含笑意的浅金色眼眸,阳光在他身后散开,映在狼人的眼睛里。

伊格出生以来的,第一次,想要亲吻某个人,而这个人就站在他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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