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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春的阳光是明媚温和的,在头脑清醒且心情愉快的状态下,和喜欢的人漫步在大街上会非常惬意,然而黎征并不清醒,也并不愉快,陪伴他从隆冬走到春暖花开的那个人已经不在身边了。
黎征尽力回想桃言溪离开之前发生的事。那个凌晨,他从饭店步行到家,桃言溪睡在沙发上等他,地上摊了本写满笔记的菜谱,他们在浴室里接吻,口交,在灰色卧室的窗户下从破晓枯躺到太阳升起,他们像以往亲密拥抱彼此,而后各自无声垂泪。
似乎在黎征快要睡着的时候,有个潮湿的声音在他耳边模糊低吟。
“如果是主人的话,会记得很久很久以前的事吗?”
“主人是不是能接受男生了?”
还有,“我走了之后,主人会不会去找其他的弟弟?”
具体细节黎征已不太记得清,他甚至认为这几个问句也是自己过于想念桃言溪而凭空在记忆里添加上的,唯一清晰的是,从那晚开始的醉酒作呕感一刻未散,一直蔓延到了今天。
建筑间并不刺眼的阳光晃得黎征眼花,喉咙里有一股酸辛的热流反复上涌,他很想找个厕所去吐一下,最好是一间像《猜火车》里那个排泄物横飞的,脏到无法下脚的公厕,这样他便能把自己整个淤塞的灵魂倾吐干净。
黎征在想,是不是桃言溪在离开之前压弯了他的颈椎,或是取走了他的平衡器官,以至于他终日眩晕作呕不止,即使没有酒精的催化,也像个醉汉肆意地东倒西歪。
这一次,有人扶住了黎征。
“你要出国了?”他说,他的声音冰凉柔润,黎征想起小时候常吃的那种散装长条薄荷糖。
黎征捂着干呕的嘴,眼神恍惚,“嗯。”
“什么时候?”
“过段时间。”
“不出去行吗?和我一起……”
黎征往旁边看了一眼,仅仅偏斜了十几度,眼珠就酸得不行,扯得头皮发痛,“许承安?”
“是我,”许承安是笑着的,似乎对黎征眼白里的红血丝颇为理解和心疼,“留下来,和我一起开公司。”
“算了吧,没意思。”
黎征挥开许承安的手,前方路口交通灯由绿转红,他朝右拐,背对太阳走向另一条街,许承安追上去,挡在黎征面前。
“你想继续给人打工?”
“无所谓。”
“研发成果再次让人抢了也无所谓?”
“无所谓。”
“被诬告行贿呢?你知道这种事不少见。”
“无所谓,都无所谓,别问了。”
黎征绕开许承安继续往前走,高楼间隔出一片开阔的蓝天,熙攘的人群逐渐分散,他走到了CBD商圈里的中心广场,不远处的右手边有一排绕着灯管的悬铃木。
几个月前,自己在这里醉倒,捡到了桃言溪,或者说被桃言溪捡走,然后他们稀里糊涂地上了床……桃言溪会再次出现吗?黎征看着这排树,很迷茫。
“那对你而言什么是有所谓的?”
许承安带着一股薄荷的凉意迎了上来,挡住黎征惘然的视线。
他今天没戴眼镜,五官是锋利好看的,黎征稍稍低头就体味到了他包裹在冷冽之内的辛辣,偌大的广场忽然有些逼仄,这时,味觉和听觉莫名产生了通感,黎征隐约听见当时跨年歌手嘴边麦克风的尖锐啸叫。
“咳唔……”黎征勉强将呕吐感咽了回去,“没什么是有所谓的。”
“真的吗?那在大四那年死去的流浪狗呢?嗯?像这条狗一样消失了的‘晏溪’呢?也都无所谓?”
许承安如背稿般冷静熟练地追问,黎征的脸迅速变白,皱紧眉心摆了摆手,快步冲到树前胡乱抓住灯管,他憋不住了。
“明明很在意,为什么要撒谎?”
许承安慢条斯理地走到黎征身后,抱臂看着他起伏着吐了一会儿,才抬手轻轻拍打他难受的背,然而除了一点胃液和胆汁的,黎征什么也吐不出来,好几天没认真吃饭了,又能吐出来什么呢?
几分钟后,黎征虚脱地靠树坐到地上,太阳像阴魂不散的瘟神从后背爬到了头顶,阳光晃得眼前爬满五色的蚂蚁,黎征特别累,特别想睡觉。
“麻烦帮我叫辆车……地址不清楚的话,可以问公司人事……”
黎征以疲惫的红眼睛望着许承安,许承安背光站在阴影里,黎征并不知道自己狼狈的样子让许承安很高兴,他对他仍存有一些熟人的信任,在简短交代完后,黎征近乎昏迷地阖上了眼睛。
许承安压住笑意,俯身探进黎征的裤兜,在从一团混乱的零钱和收据里摸到钥匙之前,许承安碰到了黎征耷拉在一旁的性器,尺寸和热度让他不禁心惊肉跳。
他几乎以眨眼的速度勃起了,他想很快就能和它见面,于是将意犹未尽的手收了回去。
“我送你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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