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林家嫡女继位,获封淑惠皇后,因无所出,便将太子养在膝下。
直到淑惠皇后诞下四皇子李璠,二人虽非一母所出,但却同在皇后院中长大,在诸皇子中最为亲厚。
而李璠此人向来温厚孝悌,只要太子言语稍加劝诫宽慰,当不会将此事与外人道。
今日为何会不慎向温晁道礼道出其中实情,倒教有些戚同甫摸不着头脑。
他不是不怕,只是即便不为了自己这个户部尚书的位子,这事他亦是退无可退。
幸而今日得知此事的是温晁礼,若是旁人……
戚同甫思忖再三,不得不早作谋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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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戚同甫回到戚府卧房准备更衣上朝时,天边已隐隐泛起了鱼肚白。
“老爷又是一夜未眠?”卧榻之上,隔着一道雕花漆艺曲屏,温恭良睡眼惺忪地撑起身子。
屏风外侧,戚同甫轻轻带上房门,客气道:“年后事忙,搅扰夫人休息了。”
“无妨,天既已明,妾身也该起了。”温恭良起身下榻,趿上床边一双云头履,步出屏风,对着戚同甫福了福身,“妾身这就侍候老爷更衣。”
“这些小事就叫下人操心罢。”戚同甫双手扶起温恭良,“夫人歇着便是。”
温恭良转身走向房中挂着戚同甫朝服的木架,回头颔首道:“无妨。”
“如此——”戚同甫亦颔首回礼,“便有劳夫人了。”
温恭良伸手取下朝服,一面替戚同甫褪去外衣,一面答道:“老爷言重。”
她细致地为戚同甫理着前襟,微微抬眸道:“老爷的脸色瞧着不好,可是……”
“朝中事忙,夫人过虑了。”戚同甫高抬着双手,直背挺立由温恭良侍候着更衣,“前两日上朝,为夫听见岳父大人轻咳两声,便叫人备下了上好的川贝,夫人可要亲自送去?”
“老爷有心。”温恭良躬身为戚同甫系上银鱼符袋,“妾身送走老爷上朝便去。”
“有劳。”戚同甫转身对着铜镜正了正发冠,转身向门外走去。
廊下老管家已经捧着氅衣等在一旁。
温恭良对着戚同甫的背影再一福身,“恭送老爷。”
她系出名门,诗书世家之女,至幼体弱,养在深闺,甚至不敢多想半分——
世间至亲至疏的夫妻,是否都如她与戚同甫这般客气疏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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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月如梭,文籍如海,探讨不及,朱黄敢怠。
医愚轩内书声琅琅,惊散了窗外老槐树上的几只早莺,也惊醒了戚景思趴在桌边的一场小憩。
费柏翰那只心心念念的鎏金南笼总算是得了手,借着这个由头,才把戚景思与常浩轩二人撮合一处,算是摆了一局和气酒。
戚景思一贯的懒散,常浩轩也只能作罢。
毕竟世家门阀间的关系千丝万缕,虽说内里谁与谁都不一定齐心,但面子上的功夫却丁点也慢怠不得。
这道理戚景思或许不懂,也不在乎,但世家贵族的院墙之内长大的常浩轩却不能不明白。
常家与戚同甫和他身后的温晁礼同为太子一党,他和戚景思再怎么不对付,也不能真的撕破了脸。
那一日油纸包里的萝卜糕戚景思虽是没有尝着味儿,但之后的每一日,却还是养成了午休再不与费柏翰几人混酒楼的习惯。
仿佛只要怀里揣着那张宣纸靠在医愚轩的桌椅上假寐,就还能看见那一场早春的朦胧细雨里,青衫少年的眉眼犹如一幅泼墨山水画,信步朝他走来。
言斐照旧会每日带回一包小厨房吃不完的点心,戚景思受了,却至今天眼瞅着入夏,也没尝出究竟吃了些什么。
心思到底不在上面。
这日下学,费柏翰又兴致冲冲地拉上所有人,说是瞧新鲜。
南府伶人新排了折《墙头马上》,春分宴上连晟明帝都看得赞不绝口,顿时便在晟京火了起来,费柏翰也不知费了多大的功夫,才定到了最好的厢房,非得要人人到场不可。
戚景思只要不回戚府,去哪都是无妨,众人也一并应了;只有常浩轩对“瞧新鲜”三个字有阴影了,嚷嚷着一定要去会好些天没见着的柳娴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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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斐带着言毅,刚走进豫麟书院后巷便被几个常府的下人拦住去路。
“言少爷好手腕,你家中无人当朝为官,却能瞅准户部侍郎擢升户部尚书的档口往人家儿子身边凑。”
“都说鹤颐楼的小公子是个闻书的瞎子,但我瞧着,你这眼神儿——”
“倒是好得很!”
哪里是去会什么妓子,常浩轩中午在酒楼看见个碗碟缺了口,生生发了好一顿火,饭也没用便跑回了医愚轩,正巧撞见戚景思接过言斐手中的油纸包,便更是认准戚景思那日定是要护着言斐,才会与自己为难。
虽说那些道理他都明白,可豪门贵公子自幼锦衣玉食,娇生惯养,怎受得了半点委屈;旁的倒也罢了,但教他在常浩轸面前除了丑,却是如何也忍不了的。
戚景思既动不得,这口气总还是要找处发泄的地儿。
言斐把言毅往身后拽了拽,“言斐连学友的名讳都未识得,更不知学友在说什么。”
“不明白?”常浩轩冷哼一声,满目不削,“下贱人家行下作之事,这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