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栗想说些劝解的话,却又挣扎着说不出来。
谈启生却话头一转,问起了谢栗的身世:“你从来没有见过你的父母,是不是?”
谢栗沉默着点头。
谈启生打量着他:“好孩子,没关系啊。”他指指外面,“那个小王八蛋给你说过吗,他妈妈也是搞观测的,和我妹妹是同事。以前我们实验基地在离坎儿城两百多公里的地方,他妈妈就在坎儿城的天文站工作。那还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了。那会儿坎儿城的学校老组织孩子去,他妈妈经常给那些学生们搞科普。”
谈启生的脸上终于露出稀淡的笑意,目光越过苍白冰冷的病房,越过照进病房却被玻璃筛掉了热度的阳光,落在了虚无的一点,那一点仿佛连接着万里之外西北边陲的黄沙大漠,彩色的小帽子,和惊人热度的夏天。
“她特别爱给那些孩子讲,说大家都是星星的孩子。”谈启生反拍拍谢栗的手,“你晚上的时候抬头看看天,你的爸爸妈妈就在那里呢。”
谢栗僵住了。
他不敢相信世界上有这样的巧合。
他颤抖着嘴唇,连带着浑身都抖起来。
谈启生看出了他的不对劲:“孩子,你怎么了?”
谢栗一字一顿地开口:“我就是在坎儿城长大的。”
他眼看着谈启生脸上的笑意变成了一点惊奇:“我也去过坎儿城的天文站,我也听过‘星星的孩子’。”
谈启生手上的力气忽然大了起来,捏得谢栗甚至有些发疼:“她那几年留着长头发,烫成了波浪卷,是不是?我还笑话她的头发像一头葡萄藤。”
谢栗其实已经想不起来了。那位女讲解员是高是矮,是胖是瘦,是漂亮的长发还是利落的短发,这些细节并没有被刻进他的记忆里。
在谈启生热切的目光下,他艰难地摇头:“对不起,我不记得了。”
谈启生的笑容却一点点变深:“就是她了。他们观测站就她一个女同志,每次都是她给学生们讲,不会有别人了。”
命运有一双灵巧的手,日夜不休地坐在巨大的一架纺织机前工作。它摇着那架冰冷的机器,将亿万根线从各自的纺锤上抽出来,经纵纬横,织出无数人的命运。
谢栗仿佛看见了自己的那根线,闪烁着微弱的光芒,被不断地和其它人的连接在一起。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带着颤,带着兴奋:“那她,阿姨,她现在在哪?我可以再见见她吗?”
他有那么多的话,那么多的感谢,想迫不及待地告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