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姆和谢栗一起走过去,谢栗在椅子旁蹲下来,小声地说:“爷爷,对不起,我不该那样骂你。”
老头扭头看他,嘴里仍念念有词,没有搭理他的意思。
保姆劝谢栗:“老爷子现在一阵一阵地忘事,常常刚见过的人转头就不记得了,又有时不爱理人。其实也没必要道歉,他已经不记得。”
谢栗一怔,看着老人迷茫的眼神,后悔忽然翻倍地涌上来。
他那样轻率地口出狂言,现在知道自己错了,可连道歉的机会都没有。
他在福利院里长大,从小学的是以牙还牙。因为小孩儿之间没道理可讲,全靠比谁更横。被伤害了,就要原样不动地还回去。
宋易被他看见出轨,他就要宋易也和他一样疼。
被不认识的老头污蔑冤枉,他就要上去理论;老头骂他,他也骂老头。
他凭着对抗的心态,抱着不能退后一寸的想法去处理问题,绝没想到会存在误会,对方只是个被病魔驱赶的可怜人。
保姆又催了谢栗一遍。
谢栗心里好不是滋味。他摸了摸老头搭在膝盖上的手,转身在书包摸索一下,掏出一块巧克力。
他这回长记性了,知道要先问清楚,拿起来给保姆看:“这个巧克力,爷爷能吃吗?”
巧克力是隔壁大气物理的师姐前几天从瑞典背回来的,谢栗舍不得吃,一直放着。恰好今天中午没吃东西,他就顺手装进书包里。
保姆迟疑地点了下头:“能吃,他爱吃甜的。”
谢栗把巧克力的包装纸剥开,小心地放进老头手里:“爷爷,对不起,我给你吃这个,好吗?”接着又低声说,“我不该说叫你少一个小时,对不起,应该少我的。”
他仰头看老头,握了握老头的手,像要把一个小时揉成团塞给人家一样。
老头不听他说什么,光顾着瞧手里的东西,接着就往嘴里塞,高兴得咂嘴。
谈恪不知道什么时候站来门边,抱着胳膊,看那蹲在椅子前的小男生。
方才抢拐杖骂人的时候还凶得很,这会又像只一心讨好人的小狗,使劲地摇尾巴。
谢栗哄完老头,抱着书包站起来,一回头就见那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那里,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见他起来,便转身走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