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灵书目光落在窗牗上,与凌霄刻意保持着距离,温声问:“药呢?”
凌霄忙不迭道:“还在耳房煎着呢,煎好了我就送过去。”
“不必。”沈灵书杏眸皎皎,看着他:“让我来吧。”
“此时此刻能照顾殿下的,只有我。”
凌霄抱拳,就差给沈灵书跪下磕几个大响头了!
沈灵书推开门,冷风灌了喉咙,她抿起唇,满屋浓重的药香味。
已是春月,可屋内还是点了银丝炭,可想而知床榻上的人虚冷成什么样。
沈灵书立在床前瞧着那张毫无血色的脸。
自从第一年入宫见到他,她见过他矜傲绝然的样子,见过他威风凛凛的样子,见过他咄咄逼人的神情,却从未见过他像眼前这般——
没有活人的气息,仿佛一具俊美失魂的傀.儡。
一场瘟疫,刘婶和刘小妹都死了。可能刘婶她没想到,直到死也没能等到夫君。
她的夫君那么久没归家,在这乱世,大抵也活不成了。
瘟疫之下,百姓何其可悲。若是没有陆执的庇佑,她和岁岁就是下一个刘婶和刘小妹。
沈灵书坐在烛光下神思着,灯火为她脸上增添了几分微茫。
你爱苍生,却为我负了苍生。
只是这骂名,不该由你来背负。
沈灵低头擦着眼泪,素白色的小手替他掖了掖被角。她起身想去看外面的汤药,手腕却被一抹滚烫的温热攥住。
陆执蹙着眉头,薄唇翕合,似是要说话,却吐不出音。
“殿下,您醒了。”沈灵书顾不得小脸满是泪花,连忙道:“您躺着别动,我去倒水。”
陆执一丝力气也没有,任她轻轻褪去了自己的掌心。
今夜屋里蜡烛好像点的特别多,照得屋子暖融融一片,陆执看着那为自己而忙活的纤细背影,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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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场景,他在梦中梦到过无数次,如今真的成真了,陆执仍然觉得有些不真实。
他低声唤了一句她的名字。
沈灵书。
语气被他压得极低,可还是被她捕捉到了。
沈灵书立刻端着白瓷碗走进了些,蹲在榻前,美眸低垂着,用小勺轻轻递了过去。
男人的牙关咬着,她喂不进去,一小勺水竟是被他弄洒到了丝衾上。
陆执低低咳了两声,每咳一声,皮肉被牵着的痛,便让他眉头蹙得更深一分。
沈灵书看得也跟着揪心,柔柔道:“殿下,您试着张嘴。”
她再度端起小勺,在他唇边润着,可却怎么也抵不进去,眼看着水顺着他的下颌线流淌下去,沈灵书美眸一颤,急忙拿帕子替他擦拭。
小姑娘动作幅度大了些,红袖微抬,雪白的鹅颈在他眼前晃啊晃的,淡淡的香甜气息萦绕在陆执鼻尖。
意外的,他觉得比安息香管用。
正逢此时,门外传来凌霄的敲门声:“姑娘,药熬好了,我放在门口的实木杌子上了,您来取吧。”
沈灵书忙放下瓷碗,起身就去取药。
关好门后,她再次行至榻前,有了前一次喂水喂不进去的经验,她对着这碗药犯起了难。
“袅袅。”他声音极低,吐字迟缓。
沈灵书被他唤着,漂亮的眼睛看向他,紧张道:“殿下,可有不舒服,需不需要我去请太医?”
陆执看着她小手因紧张而渐渐攥在一起的样子,唇边轻轻笑了,“醒来后能看见你,孤很开心。”
此刻他不想喝药,只想心平静气的,好好同她说会儿话。
沈灵书闻言,将药碗搁在了一旁,垂下杏眸,语气带着鼻音的糯:“我确实不值得殿下如此待我。”
烛光落在她纤细蜷曲的睫毛上,挂着一颗颗晶莹剔透的泪珠。
陆执那双黑不见底的眸此刻也染上了一抹柔情,他嗓音低哑,断断续续道,“从前你在孤身边的时候,孤从未留意过,只想着给你冷脸便能让你知难而退。那夜宫宴,孤的属下拉你入局,实非孤所愿。可当萧皇后带人冲进房间时,孤承认的那一刻,我突然觉得,与你成婚也并非是件憾事。”
沈灵杏眸一凝,喃喃而道:“殿下您也重生……”
“没错。”陆执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眸与她对视,毫不避讳承认。
沈灵书眼圈一酸,抬手用手背抹了抹:“殿下不喜欢我很正常,是我对殿下造成负担了。”
陆执听不见般继续道:“与你订婚后,萧皇后对东宫,流云殿多番调查,孤顺藤摸瓜查出了沈家当年之事颇有疑点。孤去兵部调案卷的时候,竟然找不到当年沈家行军的记录册薄。孤怕萧皇后对你做些什么故而选择去你扬州老家暗访,却疏忽了孤一旦离京,萧皇后的手脚会那么快。萧后对孤的污蔑,袅袅相信也正常,因为孤从来没给过你回应,自然也不会让你觉得你在孤心中有多么重要。可是孤在扬州时,夜不能寐,每每床前浮现你的身影,听见你对孤说,殿下,我想你了那一刻,我便知道,我应当是爱上你了。”
“别说了,殿下,别说了。”沈灵书声音呜咽,以手掩面,肩膀无助的颤着。
陆执眸光柔和,低咳了两声,似是祈求道:“最后一次了,袅袅,让我说完吧。”
我不想留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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