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知年压着眼底的笑意,道:“进来吧,屋外风大。”
清歌跟着走进去,屋内果然只有一盏火烛跳跃的灯,姚知年又点了几支蜡烛,屋内忽然亮堂起来。
清歌拢着身上的外衣道:“其实……暗一些挺好的。”
姚知年挑眉看他,清歌眼神一颤,竟然被先生这一眼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但他很快收敛了想法,在一旁坐了下来。
姚知年将那几支刚点燃的蜡烛吹灭了,在清歌身边坐下来。
“睡不着吗?”
清歌“嗯”了一声。
姚知年盯着清歌的侧脸,忽然道:“那面墙于你而言是高了些。”
清歌:“……”
敢情刚才自己哼哧哼哧爬墙的样子对方一清二楚?
清歌瞪了姚知年一眼,“还好下面有一层草,要不然我只能在你面前鬼哭狼嚎了。”
姚知年笑笑:“就是知道那里有一层草才放任你从墙上翻过来的。”
“说说吧,为何睡不着?”姚知年往后一歪,看着清歌道。
清歌道:“不知为何,我今日总觉心神不宁,什么事情都不想做,方才我在床上辗转反侧,你说,我选择仕途,真的能维持国舅府的盛状吗?”
姚知年挑起清歌发间一缕发丝,轻声道:“自然。”
清歌侧首看他,姚知年又道:“你如今就要入宫了,相国公亦与国舅府有一层关系,至少往后的十几年间国舅府不会垮。”
“可是,若有朝一日国舅府繁荣不再,你也不必自责,偌大的国舅府不是你一个人的责任。”
这九年来,清歌第一次亲耳听见有人对他说这句话,这不是你一个人的责任,即使国舅府荣华富贵不再往复,这个结局也不该是他一个人承担。
喉头滚动了几下,清歌缓缓前移,直至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才停下。
“哥哥,”清歌忽然叫回了以前的称呼,“我喜欢你。”
屋内那点跳跃的烛光更加闪烁,颤抖的火苗在烛泪中几乎熄灭。
夜露渐重,一滴清透的水珠从青草尖徐徐滚落,倏地砸在了草间的一株野花的花心上,野花颤了一下,花瓣更加舒展。
清歌记不起昨夜是何时睡着的,他翻了个身,一阵难以言喻的酸痛从身下的某一处蔓延至全身,他蜷着身子闷哼了一声。
姚知年睡得很浅,清歌稍微踢一下被子他都一清二楚,感觉到身边人的异样他撑起身子将被子掀开。
清歌猝不及防,好在最后还是抓住了被角,姚知年与他僵持了一会儿,最后还是给他盖好被子。
“我就看一眼,看看有没有弄伤。”姚知年只得哄道。
“不行!”清歌恨不得钻到被子里去,“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
“我有药,你上一些就不那么疼了。”
“不行!”清歌在被子里闷声喊道,“疼死也不上!”
姚知年有些好笑,昨夜清歌主动时他还在心里想着,九年之间,清歌不仅读进了圣贤书,连某方面也长进不少,谁知昨夜竟然只是他的错觉。
“那药就不上了,我去给你倒点水,你昨晚又喊又叫,若不是我堵住你的嘴,你怕是要将昨晚之事宣之于众。”姚知年说着下了床。
床上之人静了一瞬,姚知年随后便听见一声歇斯底里的叫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清歌入宫以后与姚知年见面的机会便不似以前那般多了,但清歌很会找机会,二人这些年也没少腻歪在一起。时间一长,朝中便有弹劾清歌私下作风不雅的劄子递到陛下手中,只是这些劄子递上去后便了无音讯,再也没了后话。
清歌升中书舍人那年,夏倦尘在护国寺病故,不久后,姚知年便随着戏班子回了一趟江南。
姚知年离京那日,清歌看着那艘船渐行渐远,不由在心中落下一层薄霜。
从入翰林再到如今一路走到此处,他送别了太多人,他心中不免后怕,若是,若是有一日他也必须亲手将姚知年送走该如何?
光是有了这个念头就已经让他在风中支撑不住了。
然而世间之事从来都不顺从人意。
来年京中传来一则消息,江南的戏班子在回京时遭遇了海难,船上无人生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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