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雪川这才恍然大悟,不过他好面子,也没有多说话。
张阑清从妖兽上下来的时候,正看见孟雪川立即迎了上来,跟崔辛夷搭话。
两人不愧是同时入门,每日一同修炼的师姐弟,关系真是旁人难以接近的亲密。
副城主看见他看着崔辛夷跟孟雪川说话,知道他是跟着崔辛夷和孟雪川一起来的道君。副城主笑着打趣道:“这两人看上去倒像是青梅竹马的同门。”
青梅竹马。
张阑清想起这个词,脑子中很快地闪过什么,但他却没有抓到。
显然他此刻的心思也不在抓脑海中一闪而过的东西上。
玄衣少年径直走到崔辛夷跟孟雪川的身边,淡淡向他们道:“你们还在这里愣着做什么,为何不跟着帮忙救治城中的伤患?”
少年道君的脸上因为先前使了灵力显得有些苍白,配上他那一身黑衣,却显出了几分昳丽之色。
他声音却冷冷清清的,跟脸上的病态毫不相同。
孟雪川自从在九渊被张阑清打服之后,自此不敢对他放肆,对他很是敬重。此时见张阑清来,孟雪川也自觉地找到了一个台阶下,告辞后便跟着一起去帮医修救治伤患了。
见到孟雪川走了,这会儿只剩下了他跟崔辛夷两个人,张阑清方才心头那莫名的郁气才消散了些。
这时候,阿溪却来到了这里,叫着崔辛夷的名字,说是有个伤者情况复杂,希望崔辛夷去看看。
崔辛夷答应了,说是一会儿再过去。
张阑清在一旁静静看着,他早早发现,崔辛夷在医道上很愿意提携旁人,她帮了那个小丫头不知道多少回。
正走神着,忽然手上一暖,他低头一看,便见到少女正执着他的手为他引灵入脉。
崔辛夷如瓷般的脸上很是认真,黛眉微蹙,过了片刻,她才松开了他的手,担忧道:“小师叔,你今日动用了一次灵力,近些日子,那些灵药得加上一倍的量。”
说罢,她又从乾坤袋里拿出了些灵药给张阑清。
张阑清接过那些灵药,不由自主问道:“崔辛夷,我的病并不急于一时,你为何不先跟着那个医修去看看旁的散修?”
眼前的少女听见这话,没什么反应,她随口答道:“对我来说,小师叔才是最重要的,是旁的任何事都比不上的要紧。”
说罢,她抬起头,看见少年怔住的神情,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什么话。
崔辛夷又赶紧找补道:“小师叔也知道,弟子为人向来自私,那些散修弟子又不认识,可小师叔却帮过弟子良多,于情于理,弟子都会先瞧你的病情。”
张阑清只淡淡“嗯”了一声,转过头来,露出微微有些红的耳根子。
第三次兽潮持续了一整天,第二日兽潮已经退尽了,青城几乎所有的散修都负伤了。安置好了所有的伤者,又交代孟雪川看着张阑清后,崔辛夷便离开了青城,孤身御剑前往主城。
青城距离孟章城有五千里之遥,崔辛夷御剑半天,才到了城门口。
兴许是接到了兽潮的消息,主城的守卫很是森严。
城墙上的修士见到崔辛夷御剑停在了孟章城城门前,又见她孤身一人,不曾乘灵马车,正准备呵斥,但见她身穿九渊的道袍,修为又胜过筑基后期的他,立即换了一副嘴脸,问城门下的崔辛夷。
“敢问仙子是何人?可有身份玉牌?”
崔辛夷走到他跟前,悄悄给他看了一眼自己的身份玉牌,悄声说了几句话,示意他小声。
那修士却立即目瞪口呆,他躬身向崔辛夷行了个礼,道:“小姐,洲主已等候您多时,可否需要在下安排人为小姐通传?”
崔辛夷却赶紧免了他的礼,小声道:“不必声张,我自己回去。”
她到底还是不习惯这样的架势,再说了,现在通传,岂不是要打草惊蛇?
城中不便御剑,那修士给崔辛夷牵来了一匹灵马,崔辛夷纵身上马,便驱使着快马向洲主府的方向奔了过去。
作者有话说:
勉强达成。
第105章北洲府
到了洲主府,府门前守门的侍从还认得崔辛夷,一见到她,忙向她行礼,他们是早早得了命令说是小姐这几日会回来。
崔辛夷将灵马的缰绳抛给侍从,免了他们的礼,示意他们都不用通禀,便一个人抬脚走进了洲主府。
她打听到了父亲在前院,便径直来到了崔韬常待的书房前。
见守在书房前的侍从是当初崔韬派去护卫她到中州的护卫头子,那侍从见崔辛夷不声不响来了前院,也很是震惊。
他忙向崔辛夷行礼,口中道:“小姐。”
“小姐回府,竟无人通禀告洲主,这些侍从可真是胆大包天,改日定当让洲主惩戒他们一番。”
崔辛夷淡淡瞥了他一眼:“不必,是我不让他们通禀的。”
“父亲可在里面,我可否进去?”
侍从连连点头,道:“洲主先前有令,小姐来找他,不必通禀。”
崔辛夷点点头,临走前又叮嘱那侍从:“我回府,不必惊动旁人。”
说罢,她便推门进了书房。
看那身穿九渊剑宗道袍的少女进了里面,那侍从才松了口气。隔了一年多再见到这位小姐,她已经不是那个修为低微的孱弱散修了。
才一年多的时间,她便已经成了一个金丹期的修士。转修剑道后,她整个人也如一把刚刚出鞘的利刃,浑身的气势,竟然与洲主颇有几分相像。
他是洲主的身边人,自然比谁都能看得出来,洲主对辛夷小姐,倒是比对公子和当初的寒樱小姐还纵容偏爱了许多。
至少,洲主当初可未曾下过寒樱小姐和公子未经通禀可任意出入他书房的命令。
虽无人通禀,可自崔辛夷进了前院,崔韬便注意到她回来了。
于是崔辛夷刚推开门,便见到了站在他面前的崔韬。父女二人不过一月多未见,崔辛夷见到崔韬现今的模样,还是愣了一下。
一月多前,明明崔韬还是意气风发三十出头的青年模样,眼下他脸上却多了些疲惫神色。
她端端正正向崔韬行了个礼:“辛夷见过父亲。”
崔韬将她拉起来,笑呵呵道:“私下何必行此大礼,辛夷这是在跟为父见外。”
崔辛夷却道:“辛夷不敢。”
崔韬叹了口气,道:“这才离别了一年,九渊真是的,倒将你教成了个榆木疙瘩,也不知是跟谁学的,还不曾有刚回来那会儿跟为父相熟。”
崔辛夷笑笑;“是父亲多虑了,九渊的师长都待我极好。只是辛夷回孟章城的路上遇见一不平之事。”
她一副欲言又止的姿态。
崔韬收敛了脸上轻松的神色,道:“有什么事,你只管说,为父定为你做主。”
崔辛夷问:“父亲可知青城兽潮之事?”
崔韬脸上露出震惊的神色:“兽潮?边关人手从未向为父禀告过此事?什么时候的事?”
崔韬说这番话时,崔辛夷一直在观察他的神情,见父亲确实是不知晓此事,便将她这几日在青城遇到的事情完完全全说了一遍。
末了,她干脆半跪下来,道:“辛夷这番话绝不敢有隐瞒,父亲若是不信,尽可派人手前往青城一看。我到青城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次兽潮了,当时也有不少散修逃往青城,想必边疆已有城池陷落。”
她说完这话,崔韬沉默了好一会儿,脸上分不清是什么神情。
他扶着崔辛夷的两臂,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问道:“兽潮凶险,辛夷可曾受伤?”
崔辛夷顺着他的力道站了起来,摇了摇头,道:“辛夷没有受伤,只是青城阵法突然失效,妖兽闯入城门,令不少散修受伤。”
“还好父亲当初将世子玉牌暂时保管在辛夷这里,陈城主与崔兰生不明踪迹后,辛夷便用玉牌重新开启了阵法。”
崔辛夷从未认为崔韬给了她世子玉牌便是将世子之位传给她了,因此用的是“暂时保管”。连他的宠爱,她都不敢当真,她根本分不清父亲的偏爱,是因为这些年她流落在外的愧疚,还是真的偏爱。
说完这话,崔韬脸上现出一瞬间的震怒之色,他道:“辛夷,你做得很对,辛苦你了。”
说罢,他叫来了外面的侍从,吩咐道:“崔兰生可曾回府?将崔兰生提过来,本座有话要问他。”
那侍从不敢多问,应了一声“是”,便立即出去了。
此刻崔兰生已经带着陈锋向大族老复命了,大族老听他说在青城遇上了崔辛夷,神色一凛,道:“你后来便是将崔辛夷扔在了青城?”
崔兰生道:“父亲不必忧心,我看那崔辛夷还带着一个没有丝毫灵力的貌美男修,她自己在兽潮中尚且自顾不暇,定然早早带着那男修离开了。”
“那一城的散修,估计早早便死在了兽潮中,也没有人会怀疑到我们的头上。至于崔辛夷,就算她向洲主告状又如何,有父亲和一众族老家主在,洲主也绝不会将我怎么样。您不是说洲主知道也是早晚的事吗?您也说了就算他知道了也不会责罚我们。”
他再想要讨好崔韬,说到底他还是站在了自己父亲那一边的。这件事让崔韬知道了,他定然会震怒,可震怒又如何,他一个人身份再高,若无人拥簇,也不过是个孤王。
这件事几乎牵扯到了所有的族老和北洲世家家主,崔韬总不能一个个都责备惩戒。
大不了到时候他在崔韬的面前装作是被迫的,父命难违,自己也是于心不忍,崔韬既然原谅了这些主谋,想必过后也不会为难于他。
大族老的脸色却有些不好,他与一年之前的崔辛夷也不过有一面之缘。
大族老只是依稀记得,那时候的崔辛夷不过是个孱弱的医修,修为很低,连腿都能轻易摔伤,还导致自己的认亲宴没能办成。
但这一年多他倒是听过她的不少消息,听说她拜入了九渊剑宗掌门门下,崔韬还多次夸过她,说是她修为到了金丹之境。
一年多的时间,便从炼气期到了金丹期,纵是修的是九渊的逍遥剑道,那也是个难得的天才了。
只可惜修的是逍遥剑道,她这个境界,偏偏容易陷入困境。
相比之下,大族老还是更看好崔寒樱,崔寒樱一开始展现的天赋就不俗,后来即便修的是无情剑道,修为也从炼气修到了金丹初期。
但她不是有崔家血脉的女儿,便是崔韬同意她接任世子之位,大族老自己也不愿意。
转道重修便修到了金丹初期的修为,想必崔辛夷此人也绝不容小觑。
偏偏崔韬又将她视若掌上明珠,她若是提前让崔韬知道了此事,对他们来说,也是个棘手的事。
他冷冷道:“陈锋与崔韬交情不浅,你就从未想过,若是崔辛夷回来提前通风报信,你以为崔韬能放过你?”
崔兰生道:“我这不是将陈锋安全带回来了,崔辛夷总不会为了那一城贱民连自己的小命都不要吧?”
大族老叹了一口气,他这个儿子不顶用,因此他之前并没有把全部的计划告诉崔兰生,没想到却出了这样的差错。他道:“我问你,除了你,前往其他城池的人手有你那么早动手吗?”
崔兰生一愣,又听大族老道:“你这是打草惊蛇啊。”
听大族老说完整个计划,他这才反应过来,艰难道:“原来您的意思是要先斩后奏,可崔辛夷也不一定就会立即回府里禀告崔韬吧……崔仙客都不插手的事……”
这话便是崔兰生连自己都难以说服,他本来还打算这事过后再给崔辛夷赔礼道歉一番,女子可比男子要好哄的多。
当初他讨得崔寒樱的欢心便不费吹灰之力。
大族老眼中露出寒光:“既然如此,速速传信给旁的城中的人,让他们快些动手,找几个金丹后期的修士在半路上拦截崔辛夷。”
可这话音刚落,便听到外面有人通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