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那日嘴中的甜香和少女清浅坚定的声音,孟雪川有些羞赧,他竭力装作了不经意问道:“那日为我治伤的仙子是何等人也?”
黑衣侍卫不解他为何提起了这事,挠了挠头道:“啊?是您未婚妻崔家小姐。”
黑衣侍卫没见过崔家小姐真正的模样,不过听许多同僚讲过,崔家找回来的小姐剑舞一绝,实在是风华绝代。
他不知道风华绝代是什么模样,只知道那日在证道岭见过的少女是生平少见之美,再加上她坐着崔府的马车,身边的侍卫也确实叫她“小姐”,他便以为她就是旁人口中的崔寒樱了。
孟雪川心中一荡,原来是她。
可还不等他心旌神摇一会儿,黑衣侍卫突然想起了什么,拿出了一个纸条递给了他。
孟雪川满头雾水地接过纸条,正欲展开看,就听憨直的侍卫道:
“她说替世子治病不是白治疗的,这是欠条一万灵石,世子往后要还她诊金的。”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北洲府
崔辛夷刚回到崔家,便见家门边上停着一辆相同的马车。这般繁复华丽、驱使着两匹千金难买的灵马的马车,也只有崔府的主子能用得起了。
可崔韬已是化神期的修为,早就不用乘坐灵马了。
她起身从马车上下来,随口问马车边候着的侍卫:“这马车是为谁准备的?”
那侍卫道:“回小姐的话,马车是给公子和寒樱小姐准备的,各洲九渊剑宗的荐徒名单快要递上去了,府里这次准备将名单给寒樱小姐。公子之前已经拜入了九渊,如今公子到了回宗门的日子,想提前带寒樱小姐过去看看。”
崔辛夷淡淡道了句“多谢”,便抬脚往府里去了。
侍卫看着清丽若芙蕖的少女,滞了一下,顿时有些受宠若惊:“小姐客气。”
待崔辛夷走远,那侍卫的同伴道:“这辛夷小姐可真沉得住气,好端端被旁人鸠占鹊巢三年也就罢了,眼下九渊剑宗五年一次的拜师资格都要被人抢走了,她还一副不紧不慢的样子。”
那侍卫皱皱眉:“你懂什么,我看辛夷小姐平易近人。再说了,小姐乃是我们洲主的亲女儿,怎么也得是小姐先选。”
同伴笑:“寒樱小姐剑道天赋本就高,你看辛夷小姐才不过炼气中期的修为,族老们本就更看好寒樱小姐,这不,名额都快递到九渊剑宗了,辛夷小姐一副还不知道有这事的样子?”
侍卫道:“小姐不在意只是气量好,你且看着吧,任谁都不会让占了自己身份的赝品再去夺自己的东西的。”
“那个你找来问事的小伙子,我看有出息。”剑灵感慨了一句。
他们虽走出了很远,但因崔辛夷神识很强,侍卫们的谈话依旧能一字不落地落入她的耳中。
崔辛夷心中思量着这事,没有接话。
她是知道崔寒樱夺了她的身份,主要便是为了九渊剑宗而来的。原书里的大多数的故事的展开就是在九渊剑宗,现今尚未苏醒的魔子也在那里。
九渊剑宗的入门选拔非常严格,虽说是对草根出身和世家出身的修士一视同仁,但作为天下第一大宗,非天赋非凡者不可进,他们一般选拔的,可都是万一挑一的修炼奇才。
按说以崔寒樱的天赋,万一挑一也不是达不到,可入门选拔会对选拔者搜神魂,被搜了神魂,人的底裤都能扒干净,崔寒樱这样怀着大秘密的可不敢参加这个。
各洲洲主府每隔五年会有一个推免名额,有了推免名额的能够免了这个入门选拔,直接加入九渊剑宗。至于入了九渊后是归在外门还是在内门,那又是得再看天赋的,九渊收了人就行,可不会再管这些推免生进入九渊后会怎样。
不过这个推免名额,现在的崔辛夷可是势在必得。
崔辛夷向侍女打听了一下崔韬的去处,便来到了崔韬的书房。
“父亲。”
崔辛夷到的时候,书房里的男人正手执毛笔临着一副字,他见她到了,便摆手让她过来。
“辛夷快来看看,为父打算待你认亲宴那日,便展出这副字来。”
白衣少女抬步转到了桌案一侧,细细观赏了一番,浅笑道:“父亲这字笔走龙蛇,实在是好字。”
她说着,语气一顿,“不过,辛夷没见过父亲以前的字如何,也不敢说父亲进步了多少。”
崔韬的脸上一时间尴尬和愧疚交织,“都是为父的不是,该早点找到辛夷的。”他叹了口气。
崔辛夷眸光一闪,面上却只是不在意地笑了笑,自然又是一番安慰。
崔韬道:“辛夷这十几年都在散修村生活却懂书法,你那师父把你教养得极好,若你师父在世,为父也该与辛夷同往拜会的。”
说着,他又问:“你说去找恩人,可找着了?”
崔辛夷微微垂下眸子,叹了口气:“辛夷三年未曾回散修村,如今也不知道他去哪儿了。他于辛夷有那样大的恩情,我想还却找不到人,女儿这三天都未曾安眠,倒成了一件心头憾事。”
崔韬道:“既然如此,为父这里有些人脉,你将那恩人的特征细细向暗卫描述,他定能将消息传达出去,尽最大可能来帮你找。”
崔辛夷忙不迭谢过。
“父亲,辛夷听说您将九渊剑宗的名额留给了寒樱姐姐,可是当真?”崔辛夷一边绕到崔韬边上替他磨墨,一边装似不经意问道。
崔韬写字的动作一顿,“辛夷是想要那名额?”
“这十几年来,我虽然修的都是医道,但我一直希望能成为一个剑修,御风飞行,证得大道,自由翱翔在天地之间。”
她说这话的时候,眼睛亮晶晶的,像是真的向往剑道的模样。
剑灵看她装模作样,心想,这黑莲花哪里是向往剑道,她只是向往变强罢了。
崔韬听此,哈哈笑起来:“难为辛夷今日还那么殷勤为我磨墨,原来就是为了这事。”
“你想去便去,这本来就是你的东西。你是我崔韬的女儿,你往后想要什么尽管与为父开口,只要为父能做得到。”
崔辛夷再次向崔韬道谢。
来之前,她其实并没有万分的信心崔韬一定会把名额给她。
崔辛夷心中慢慢涌上感动,来北洲府前,她是做过最坏打算的,她想过就算在雪地里跪上三天三夜,祖脉碑的亮光直冲云霄,都不会有人为她开门。
她也想过,就算给她验明了身份,洲主府的人承认了她的身份,她也得不到比崔寒樱更多的重视和宠爱。毕竟在那本话本子里,崔寒樱这个善良、处处为旁人着想、人缘极好的小仙女,可是被崔家全家当成了眼珠子来疼,即使后来她承认了自己不是崔家的女儿,他们也都统统不在意。
崔韬这样明目张胆的偏宠,突然让崔辛夷想起了过世已久的师父,她收了收情绪,真诚道:“多谢父亲。”
刚出了书房,安静了一会儿的剑灵忽然开口:“就这样?那么简单?”
崔辛夷边走边道:“且等着吧,不会有那么容易的。”
剑灵心里小小兴奋了一下,它是个最爱看热闹的,它问:“你抢了崔寒樱的名额,万一崔仙客来找你的麻烦可怎么办?”
崔辛夷:“来找便来找吧。”还怕他们不来呢。
她忽然意识到什么不对:“你很高兴?”
尽管崔辛夷看不见,剑灵还是赶紧收了脸上的笑容:“我哪里高兴了,我明明是在为你担心。”
崔辛夷淡淡“哦”了一声:“既然如此,接下来两天你就留在识海里睡着吧。”
剑灵现在没有灵剑可以呆,只能依附在主人识海里听她的命令,它都寂寞了上万年,哪里还舍得放弃这花花世界。
它连忙道:“我不要!主人,我能陪你聊天解闷,我还知道很多上古前辈的八卦你要不要听……”
崔辛夷一路伴着剑灵努力讨好的话,心情愉悦往自己院子里走去了。
第16章北洲府
北洲孟章城又下了一夜的鹅毛大雪,天亮的时候,雪终于停下来了,天空现出霁色。
崔辛夷一大早便起身往府中湖心的亭子里去了,她带着一壶泡好的香茗,趁着天光看着书。
这么冷的天,本来她是打算窝在房间里看书的,可惜剑灵昨日被闷了一天,今天一大早就怂恿着她去外面看看,恰巧她看书看的也有些累,便答应了。
于是便有了现在这一幕。
剑灵兴奋地叫起来:“崔辛夷,你快看,别说你们府里这景色还真不错!”
崔辛夷抬头看了一眼,雾凇沆砀,入目是一片白茫茫的。只觉得天地阔大,让人愈发能感受到自己的渺小。
她只淡淡道:“你能少说两句么?不是说了带你出去就不说话了吗?”
剑灵悻悻然闭嘴。本来就求了她好久才出去,若是自己再不守信用,按照她这待在屋子里看书能看到死的架势,不知道下一次再出去能是什么时候。
这一人一剑灵待了不到一个钟头,便有两位不速之客来到了亭子里。
来者正是她那许久没见的兄长崔仙客和已经被崔韬认作义女的崔寒樱。
崔辛夷神识外放,早就察觉到他们往这边来了,乍一见二人,她也不惊讶,嘴角微微弯起,仍坐在亭中冲着二人道:“真是稀客,辛夷回到府中还来不及拜访二位,兄长和姐姐找我有何事?”
还不待崔仙客开口,崔寒樱向崔辛夷施了一礼,语气染上了焦灼:“辛夷,我听说你昨日向父亲讨要了九渊剑宗的免试炼名额,可是当真?这名额对我至关重要,辛夷可否将它让给我?”
崔辛夷看崔寒樱行礼,急道:“姐姐快起身,这可万万使不得。”
她话虽这样说,却没有半点避开这礼,或起身扶起崔寒樱的意思,只坐在原地受了礼。
崔寒樱面带希冀又问了一遍:“辛夷可愿意让出这名额?”
崔辛夷叹了口气,脸上带了为难:“实不相瞒,辛夷一直有个能够拜入剑宗学习的心愿,可惜过去家贫,无法支持我修剑道,入九渊剑宗是我毕生理想,恐辛夷不能相让。”
崔寒樱面上怔了怔。
崔仙客早看不下去了,恼怒道:“崔辛夷,你要这名额又有什么用?就算是进了九渊剑宗,也不过是进外门处理杂事,白白浪费了这名额!”
崔辛夷轻笑,素手执起紫砂茶壶,给他们一人倒了一杯茶,雾气氤氲开来,带来隐隐的茶香。
“我听闻兄长前日得了一株千年老仙参,价值数千上品灵石,不妨将这老仙参让给辛夷。”
崔仙客皱眉:“你真是好不客气,我的仙参,凭什么让给你?”
崔辛夷理所当然:“就凭我是医修,于医道上有些造诣,那仙参放在兄长那里也是浪费,不如给我来制药,才不算暴殄天物。”
崔仙客愣住,才反应过来她是何意,脸上铁青。
他冷笑:“仙参是我之物,可九渊分给洲主府的名额却是我们三人共同的,就算按照顺序,那也该是给寒樱的。如今,是你占了本应该属于寒樱的名额。”
崔辛夷叹了一口气:“兄长当了那么多年的洲主府公子,竟不知门派分给洲主府众人的名额是怎么一分法吗?”
“因为父亲是北洲洲主,几百年来一心为洲谋事,仙盟司有令,五洲各个仙门都会给各洲洲主一些入门名额,皆可由洲主儿女自由挑选,此举,也是为了培养各洲未来的接班人。可名额数量只看洲主儿女的人数,倘若今日这名额给了姐姐,我往后便再没机会得到哪个门派的免试炼名额了。”
她轻笑:“兄长,父亲仅有我们兄妹二人,你说这名额本应该是谁的?”
崔仙客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崔寒樱咬了咬唇:“辛夷,今日算我求你了,我知道你怨恨我抢了你的身份三年,可这名额,着实对我万分重要,倘若你肯将名额让给我,便是让我往后离开洲主府,永不回来,我也绝无怨言。”
崔辛夷还没开口,崔仙客已经难以置信叫了出来:“寒樱!”
他怒视着亭中洁白的手指捏着紫砂杯的少女:“崔辛夷,你到底要将人逼到什么份上!眼下我们求也求过了,你想看的都看过了,你还要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