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镜箔找了洞口的一个地方,随便坐下打坐,他早就知道钟云这般坚持不懈来找他是什么原因,先他开口道:“倘若你还是来劝我的,那就回去吧。”
“在我选择成为魔修的时候,我就已经不是你的师兄了,你就当过去那个师兄已经死了。”
钟云没搭理侯镜箔这句话,反而问道:“你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那个放言要杀你的隐世大能莫非是真的?”
侯镜箔静静回了一句:“是。”
“把消息带回去吧,指不定现在你的师父师弟该有多高兴。”
钟云的心情一时间不由得有些复杂。
他道:“师兄,我不明白,成为魔子原本就非你自己能选择的,你若是一开始就回到宗门,协助宗门做事,何必会站到整个修真界的对面。我查了很多古籍,虽然现在没找到能帮你拔出魔脉的办法,但总是能找到的……”
“师兄,应当是魔脉对你的影响太深,你自己并不能感受到,你不过是生病了,等病好了,再向师父请罪,依着师父对你的看重,她定然不会怪罪于你的……”
“够了!”
钟云话没说完,却猛然被正在疗伤的侯镜箔打断了。
他睁开一双漆黑的凤眸,一张清隽的脸上,面色苍白,唇色也极浅,一副毫无生气的模样,浓郁的魔气萦绕在他的身边,将他衬出了几分阴翳的气质。
他冷冷道:“你还没看清楚吗?过去在你们面前那副模样才是假象,我本就是这样的人,从最底下的泥潭里爬上来,为了权力利益可以不惜一切代价。现在有一步登天、将过去所有瞧不起我的人都踩在脚底下的机会,我为何要假惺惺地拒绝?”
说到这里,他看着愣住的钟云,忽而笑了笑,道:“也就师父和你们师门这些弟子还愿意傻乎乎地相信我,不信的话,你不妨问问映山道君,问问他你们的方师姐现在是不是在我的魔宫?若是你还觉得我是被魔脉影响了心智,再去问问他先前我修无情剑道前同方南书的事。”
“钟云,我不杀你,是尚且顾念着往日的师门情分,瞧着你傻乎乎仍相信我的模样真是十足的可笑。你若是再来找我一次,下一次,我一定会杀了你。”
“快滚吧,别在这里碍我的眼了。”
穿着一身九渊道袍的青年面色逐渐苍白,垂在一旁的手轻轻颤抖,似是有些不敢相信,这一番话竟然是从他那一向待人温和有礼的师兄口中说出来的。
侯镜箔在他面前大大方方展示了他最卑劣无情的一面。
钟云终于不再多言,只是向侯镜箔行了一礼道:“师兄今日累了,我改日再来看你吧。”
说罢,他黯然转身离开了。
在他走后,侯镜箔睁开了一双眼,看到了消失在洞口的那一片洁白的衣角。
他抚着自己被击伤心脉的胸口,终于呕出了一口鲜血。
看来天道还是不肯让他好过?终于看不惯他霍乱五洲了,还是找了一个能降伏他的修士。他抬头望了一眼天,兀自笑了一声。
逼他到了绝路,最后又把绝路都给他封了。
侯镜箔疗伤疗到了一半,崔辛夷就找到了这个地方。
她见到了正在里面打坐的侯镜箔,慢悠悠开口道:“不是要好好比试一场的吗?怎么魔君打到了一半,就仓皇落逃了?”
侯镜箔站起来,掸了掸身上的尘土,道:“既然道友想打,我自然奉陪到底。”
高手之间的交锋,自然也用不了多言。
崔辛夷又是跟侯镜箔打过一次的,溯洄镜给了她堪比神君的修为,她本身又已经是渡劫期的修士,侯镜箔自然不是她的对手。
几招之内,侯镜箔就心脉破损,倒在了地上。
鼻尖之上,是崔辛夷锋利的剑尖。
望着眼前这冰肌玉骨,眼神却很是锋利的女修,他惨笑了一声道:“成王败寇,我任你处置。”
“可你是杀不死我的,就算杀死我,五千年后,世间便会出现第二个我。若是想我死,就得答应我的条件。”
崔辛夷嗤笑了一声,道:“你倒是给自己找好了退路。”
可说到这里,她话锋一转,道:“你还当我真的杀不死你?”
侯镜箔下巴抬起,露出白皙修长的脖颈,漫不经心道:“你若是不信,尽管一试。”
崔辛夷眼神一利,当真刺了过去,可这个时候,忽然有人在洞外出声。
“道君剑下留情!”
这是一道极熟悉的女声,崔辛夷一愣,剑顿时停在了半空中。
崔辛夷转头一看,眼前闪现了一个熟悉的面容,她穿着一身曳地的黑色华丽衣衫,头上是满头珠翠,这身装扮配上她原本便艳丽的五官,着实是雍容华贵。
这是崔辛夷从未见过的方南书的模样。
原本的剑宗柔弱美丽的师姐,现在却变成了魔族高高在上的魔后。比起修剑道,她于魔修一途上的天赋似乎更高,眼下浑身的魔气,比上侯镜箔也没少多少。
能在短短几年修成如此模样,她在背后也定然下了一番苦功夫。
方南书开口道:“道君,我并非是劝道君不要杀他,我知道夫君罪无可恕,但可否请求在道君处置夫君之前,让我同他说几句话?”
“若是道君同意,往后魔族定然不再惹是生非,甘心臣服于正道。”
她神情殷切,似乎对侯镜箔万分不舍。
除了方南书,还有不少魔族臣子在外面候着,看着这君后情深的一幕,都忍不住动容起来。
崔辛夷抿了抿唇,道了一句:“可。”
方南书蹲身在了侯镜箔身边,牢牢抱住了他,抓住了他的手贴在了她的腹部,她凑近他耳边,声音很轻道:“阿箔,我有孩子了,是我们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