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大惊,以往在死地可没有遇到过这样恐怖的虫子。
可就在这个时候,崔辛夷抬头,正看到张阑清身子摇摇欲坠,身上的魔气浓得简直要溢出来了。
有两三只魔虫正停在他的肩头。
崔辛夷赶紧过去扶住他,她拿出了一个灵器覆盖在他们周围,来驱散虫子,可惜这些魔虫并不是很怕这个灵器,仍有一些拼命往崔辛夷和张阑清身上撞过去。
崔辛夷咬着牙,一手将他往另一边的岸上拖,一手挥舞着惊蛰驱赶魔虫。
张阑清的意识并没有丧失,他半阖着眼,看着崔辛夷。
早在两天前,他就感觉灵脉已经渐渐被魔气侵蚀了。死地十万里,最后的一万里只会越来越凶险,若是还将灵药分给两个人,两人没有一人能走出去。
少女望着前方,眉头紧皱,只要能找到一个安全些的地方,她就能先帮张阑清处理一些身上的魔气,让他不至于神志都被魔气侵蚀。
这般想着,眼前的灰雾越来越淡,朦胧的岸边出现在了崔辛夷的眼中。
她心中一喜,加快了御剑的速度往前去。
然而,这时候,被她搀扶着的张阑清身子一动,护在了她的身后。崔辛夷只听到了“噗嗤”一声,利器刺破血肉的声音。
她身子僵硬着转头一看,便见到张阑清吐出了一口殷红的鲜血,视线往下,是一个奇形怪状的虫子的头上的尖刺。
崔辛夷先是看到了那尖刺的头,因为刺是从张阑清的腹部横穿过去的,而后她才看清了整只硕大的虫子。
她当即一剑刺过去,打退了魔虫。
魔虫将尖刺从张阑清身上挣脱出来,白衣青年破败的身子被甩下来,正要落下去的时候,又被崔辛夷紧紧抓住了手腕。
第149章 五洲魔气
崔辛夷的脑子中一片空白, 相似的场景又在她的眼前上演。
上一次,张露白也是这样,在崔仙客的剑刺过来的时候, 也是一剑挡在了她的面前, 死在了她的眼前。
她只知道紧紧地抓住张阑清的手,不敢有一丝放松。
这一次, 至少她还有机会,还有机会把张阑清拉上来。
两人的手在半空中相握,有殷红的血从相握的手间滑落,顺着张阑清的手腕往下淌。崔辛夷的手上崩出青筋, 使出了最后一点儿灵力, 想要将张阑清拉上来。
猛然的失重让张阑清的意识清醒了一瞬,他睁开阖着的凤眸,往底下的万丈深渊看了一眼, 又顺着被大力拉扯着的手臂,看到了苦苦支撑的崔辛夷。
若是往常, 不过是拉一个成年男子上来, 以她的修为肯定是轻轻松松, 如此这般费劲, 只能说明一个原因。
她经脉中的魔气也不少了。
就算把他拉上来, 余下的路程, 她还要一边护着他, 一边抵挡魔气, 两人都走不远的。魔域十万里死地,他们会死在最后的一千里。
张阑清忽而笑了一声, 心道, 真是可惜了, 他还有许多话想告诉她。
崔辛夷见他那笑,忍不住皱眉,叫了一声:“小师叔!快点使力,我拉你上去!”
青年唇边淌着血,另一只手突然往上伸出,抓住了崔辛夷握紧他手的那只手。
悬崖边上的风还是很大,所有的魔虫这会儿却不再敢靠近他们二人了,对岸距离崔辛夷不过十步之遥。
顺利登上岸,再走一千里,就能走出这片堪称噩梦的死地了。
风卷起崔辛夷额前的碎发,遮住了她的眼睛,她一点儿都顾不上,只是死死拉着张阑清。她本来以为张阑清伸出另一只手,是为了让她更好地使劲。
可是青年的那只手并没有拉住她。
反倒是随着他的动作,一个圆滚滚的东西钻入了她的掌心。
崔辛夷一愣。
他松开拉着她的那只手,在掉落的最后一个瞬间,还是用手虚握了一下崔辛夷的手,让那粒东西不至于从崔辛夷的手中滑落。
“走出去。”
说完这句话,张阑清松开了崔辛夷的手,任由自己慢慢向深渊坠落。
其实他早就想起来了,想起来为何崔辛夷一开始会对他这般上心,想起了前世二人背着背篓在深山中采药,在细雨绵绵的深夜一起炼药,想起了篝火山洞里昏黄的光线中流淌的暧昧,当年那个女孩在他最孤苦无依的时候递给他的朱红瓷瓶……
原来他们之间的故事还有另一个版本,是他从未被自己的父亲找回来,九尾狐母亲并没有难产而死,反倒是为了他活到了他五岁才自缢。
他在散修村作为异类生活了十六年,直到有一天,他听说了崔辛夷要去五洲寻亲。他匆匆紧随其后离开,却还是没能追上她。
五洲之大,令那时候的他甚至想过,他是不是再也见不到她了。
幸得天道待他不薄,让他后来又遇到了她。可惜身为卑贱半妖散修的张露白没能保护好她,拼尽全力为她挡了一剑,还是没能让她逃出被逼死的命运。
重生回来,只有她一个人记得全部悲惨的过往,背负的仇恨,像是让她锁上了沉重的枷锁,还要寻找和面对一个陌生的他。
他本来以为,崔辛夷是因为同他一样,少时不幸,才一副冷淡的模样,笑了也往往是假笑。可记起前世后他才知道,原来她也曾有那么潇洒恣意的时候,没有仇恨的束缚,不用逼迫自己修剑时,她的理想是劫富济贫,悬壶济世。
这几天里,张阑清都在自责,为什么没有让他早点记起这些事。她那双炼药和治病救人的手,怎么能沾染上血。
这些肮脏的,带着血的事,就该让他来做,她就合该无忧无虑去做她自己喜欢的事。
可惜,故事是相反的,她丝毫未曾对他提及前世,被护佑着,无忧无虑做自己喜欢的事的,反倒是他。
这些念头瞬间在张阑清的脑海中闪过,魔气已经腐蚀入他的心脉了,临了他的耳边只有呼呼的风声,再也没有听到崔辛夷的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