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话飞快,“秦茂已经被捕,固北军即便有余孽也不会太多,军中还有斥候,西蕃人不可能大肆进犯。
最多是小股游勇通过不为人知的路子偷偷潜进西宁镇,必定是为了杀您,我需要您的信物调遣固北军在西宁镇周边的两个军营。”
圣人很清楚乔瑞臣说得对,只顿了一下,立刻掏出自己的印信。
孙成脸色一变,“陛下!”
这可是大岳皇帝的私印,能够调遣大军,还能够执掌皇城禁卫,这印信一旦丢失或者落在西蕃人手里,对大岳来说会是一场浩劫。
圣人直接递给乔瑞臣,“活着回来,这是圣旨!将印信亲自还到朕手中,朕就在郡城等你!”
乔瑞臣张了张嘴,单膝跪地,“诺!”
接过印信,他又将乔蕊教到孙成手中。
本来苗婉他也打算托付给孙成,毕竟跟随陛下往郡城去的人马武力值非常高,算是如今最安全的地方。
苗婉二话不说,只深深看了他一眼,就拉着他往马那里跑。
她的眼神非常明确,不让她跟着,她会死,担心也会死人的。
乔瑞臣深吸了口气,见苗婉还从做饭的地方顺手拽了一把菜刀,喉头哽了一下。
不敢再耽搁,叫苗婉坐在他身前,带着两个会功夫的护卫和聚福食肆那些学了许久拳脚的伙计一起回西宁镇。
张三壮也要跟着,他家里人都在镇子上,可是已经没有空余的马了,急得他看着尘土飞扬流眼泪。
孙老火狠狠瞪他一眼,拿着自己的刀砍断了两辆骡车的缰绳,“赶紧着,别耽误了!”
孙老火也得去,他唯一的儿子还在镇子上。
阮祈又何尝不是所有家人都还在镇子上,可骡子也不够了,他没法子,想带着徒弟跑回去。
却被孙成等人给拦住了,“说不准他们在镇子上找不到人就很快撤离追出来,若是路上碰到你们,其他人跑得了,你们跑不了,不如跟着百姓往地窖里躲一躲,乔大人肯定会将人救下来的。”
阮祈不怕死,可徒弟们不能让他送死,劝着他跟着百姓们还有张伯和吴伯俩人一起往乡亲们家里躲。
乔瑞臣骑马飞快,比去的路上省了一半的时间,就看到了镇子的坊口。
可他并没有进镇子,反而绕过西宁镇直接往固北军营里去。
苗婉张嘴想要问,接了一嘴的风,心底比身上还凉,眼眶刺痛得几乎要落泪,但就是哭不出来。
她不敢哭,不敢松了那一口气,要是跟二舅一样吓晕或者哭晕过去,她会恨自己一辈子。
乔瑞臣像是知道媳妇要问什么,“还不知道镇子上有多少人,为了救人,必须带兵过去,否则我们两个只会没命。”
苗婉都很奇怪,自己明明那么胆小,但这一刻她很清楚自己的想法,她竟然不怕死。
“我们若是能跟家人死在一块倒是不怕什么,但他们可能还活着,我们这样回去,会死更多人。”乔瑞臣声音冷沉,冷得几乎要将苗婉冻僵了。
她鼻子酸得几乎喘不过来气,只死死抱着乔瑞臣,嗓子哑得跟老妪一样,“再快点!”
乔瑞臣咬牙后槽牙,以最快的速度闯进离乔家近的那个军营,直接闯入此地长官五品骑都尉的帐篷,抬手与他看圣人印信。
“圣人口谕!点兵五百,随我杀进西宁镇,另点兵一千五,彻底围住西宁镇,一只耗子都不能走出去!”
骑都尉心下一惊,“可现下在此营中总共就不足三千人,若是大营一空,有贼寇从老庙山或河湟谷方向袭来该当如何?”
乔瑞臣早在来的路上就想好了,“河湟谷附近也有军营,他们不可能此刻就埋伏在老庙山,即便有人在,我会派人去西郊阵营借兵一千守在老庙山下。”
这会儿还是秋天,山里各种兽类和虫草都多,西蕃人若是大肆来犯,必然有走兽被惊动,固北军立刻就能发现端倪。
因此在西宁镇这边驻守的固北军大都是冬天和春天才会格外警惕。
但乔瑞臣不会赌一个可能,西宁镇也不大,他带人杀一圈用不了多久,到时候将媳妇安顿好,他立刻飞奔前往西郊军营,老庙山下并没有人居住,只有个道观。
让人立刻通知道观的人躲藏,还来得及。
骑都尉也不敢违抗圣意,既然乔瑞臣拿着圣人印信,他确认过是真的,立刻就出门点兵。
乔瑞臣带着五百人先行杀进西宁镇。
苗婉在看到坊口被杀死的坊丁时,浑身就是一阵,眼神都有些不对劲了。
在乔瑞臣带她往乔家所在的地方跑,却被大火拦住,听见有人呼救的时候,乔瑞臣止住了马。
“你等我一下,我杀了人马上出来!”乔瑞臣耳朵尖,已经听到了西蕃人的动静。
若是救火,这么多火他来不及救,但有西蕃人,他需要抓住一个知道,对方到底有多少人,准备做什么。
如果不抓这人,镇子上会死更多人。
乔瑞臣说完立刻翻身下马,杀进已经倒塌了一半的宅子里,苗婉耳边好像传来了一声尖锐的叫声,听着像极了张娘子的声音。
这里离乔家已经不远了,苗婉浑身一震,胸口突然疼得她眼前发黑,有一种强烈的不祥预感让她几乎要疼晕过去。
她什么都来不及想,学着乔瑞臣的样子,双腿夹了马肚子一下,哑声喊——
“驾!”
马飞快绕过大火,甚至她鬓角被火燎得卷曲也没引起苗婉任何注意。
实则乔家和阮家所有的人都在张家,而张家这会儿也确实陷入了生死存亡之际。
一行四个西蕃人,满院子翻找不停。
张屠夫和于氏生死不明躺在地上,张大壮躺在不远处,一条腿不见了,血流个不停。
他脸白如纸却还睁着眼,眼睁睁看着西蕃人离阿姆和耿氏带着孩子们藏的地方越来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