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我知道我娘是怎么死的,从我知道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从你娶了魏氏,将她和她的孩子接进门,从你听了她的话想将我送进宫,从你任由她把我送到这道观不闻不问开始,我的一生就已经毁了。你现在再来跟我谈这些,不觉得可笑吗?”
苏锦瑶已经很久没有对着什么人说过这么多话了,这些年她见过的人少之又少,两年前老观主死了之后,她身边就只有秋兰了。
今日白天跟魏如玉说的那几句,是她这两年除了秋兰以外,第一次跟别人开口说话。
她以为自己已经变得沉默寡言,不会再这样跟人争辩什么了。
可是七年前跟阿吉的事情发生之后,她就再也没见过苏常安,有些话她七年前没来得及说,憋了七年,也没有因此就忘了。
那些愤恨,不甘,已经刻在她的骨子里,跟她的桀骜一样,成了她的一部分。
苏常安头垂的更低,佝偻着坐在椅子上,仿佛被她这一字一句敲打在骨头上,要捶入泥土里。
这般情景看在任何人眼里,都觉得他已经知道了错了,是真心在悔过,但在苏锦瑶眼里却只觉得无比恶心。
她冷冷地扯了扯唇角,道:“苏大人若真想我回去和楚将军成亲,倒也不是不可。”
苏常安身形僵了僵,没有动,知道她肯定还有后话。
果然,苏锦瑶道:“只要你将魏如玉休弃,将她和她的三个儿女赶出家门,我便回去。”
苏常安的身形像被定住一般,久久未动。
苏锦瑶知道他不可能答应,冷笑着起身,抬脚往内室走去。
经过他身边时,她偏头不屑地丢下一句:“苏常安,这么多年,你还是一如既往的虚伪。”
秋兰跟在苏锦瑶身边多年,单知道她对魏氏是非常不屑的,什么话都敢说,甚至敢动手打她。
但她不知道苏锦瑶对苏常安也是这种态度,不屑一顾,冷言冷语,丝毫没放在眼里。
毕竟她是七年前才来伺候苏锦瑶的,魏氏起初那年还来过几次山上,跟苏锦瑶都不欢而散了。苏常安却是来都没来过,她也没见过两人相处。
以往只知道小姐对苏常安也很是不喜,但想着那怎么说都是她的生父,总不至于像对魏氏那般不客气。
今日才知道,她对苏常安跟对魏氏没什么不同。
亲生父女闹成现在这般,苏常安还不敢还嘴,也不知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总归是苏常安理亏就是了。
秋兰扶苏锦瑶进屋重新躺下,给她盖好被子,这才走回外间,对仍旧坐着的苏常安道:“老爷,您是在跨院歇一晚在下山,还是现在就走?”
这逐客令已经算是说的很明白了。
此时已经天黑,但苏常安既然能摸黑爬上来,就也能摸黑爬下去,秋兰跟他不亲近,一点也不心疼。
苏常安却摇头:“我就在这坐一晚,你不用管我。”
秋兰这些年虽然一直在山上,接触的人少,但脑子还是转的很快的,聪明机灵又忠心,不然当初也不会被秦老夫人选来伺候苏锦瑶。
她听苏常安这么一说,就知道他这是打算用苦肉计,跟苏锦瑶耗着了。
苏锦瑶是他的亲生女儿,但凡心里还对他有一丝一毫的眷恋亲近,都见不得他这般吃苦受罪。
但如此逼迫,跟魏氏又有什么不同?
秋兰心里翻了个白眼,对苏常安越发不喜,顺着他的话道:“既然如此,那奴婢就去守着大小姐了,老爷您好坐。”
说着就退回到内室,将苏常安自己留在了这里,自始至终也没给他倒一杯水。
…………………………
苏锦瑶被苏常安影响了心情,晚上梦到了去世多年的母亲。
母亲孤单单地坐在死时的那张床榻上,不言不语。
梦里的苏锦瑶就这么坐在旁边陪了她一晚,母女两人谁都没有说话。
第二天醒来时,苏锦瑶似乎还停留在梦中,看着帐顶发了许久的呆才让秋兰进来服侍自己洗漱。
她神色恹恹,仍旧没什么精神,扶着秋兰的手起身,问:“苏常安呢?”
苏常安昨晚没走,她是知道的。
她也不在乎他到底走不走,苦肉计什么的在她这里一点用都没有。
秋兰却道:“已经走了。”
苏锦瑶眉头一挑,还以为苏常安连做戏都没有耐心,只半宿就撑不住回去了。
正想讥讽两句,就见秋兰看了看门外,然后压低声音在她耳边道:“楚将军来了,老爷估摸着是怕他,一见着他就立刻告辞了。”
当年楚毅还是苏家一个家奴的时候,苏常安因他与苏锦瑶有染,恼怒非常,亲自拿马鞭打过他几鞭子,把人抽的皮开肉绽。
后来为了堵住他的嘴,更是想一碗毒药灌下去了结了他,在伪装成病故的样子拉出去埋了,免得传出什么不好的风声坏了苏家的声誉。
是苏锦瑶以命相逼,拿刀架在自己脖子上逼他放人,才让当时的阿吉得以平安离开。
这次楚毅回京,苏常安之所以这么急着想把苏锦瑶接回去与他成婚,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别人家只是被废帝逼着写过檄文,但他却是实实在在自己动手打过楚毅,还险些要了他的命的。
楚毅如今身居高位,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记着当年的旧情,想求娶苏锦瑶。若是两人成了,自然也就不会为难他这个做岳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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