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颤手指着魏氏,怒道:“你为何要多此一举!”
改不改账簿那些银子都是送到苏家,她此举不仅多余还愚蠢至极!
魏氏捂着脸,喃喃半晌没说出话,许久才想起,自己之所以这么做,是多年前有一次查账的时候,有个小丫鬟在旁边对她说……
“这么多银子都是先夫人嫁妆的进项,让人知道了肯定会觉得是她在养着咱们。若这银子是咱们自己的就好了。”
她当时嫌这丫头说话难听,把她打发去干粗活了。但这难听的话确实进了她的耳朵,还记在了心上,后来鬼迷心窍地改了账簿,把秦氏嫁妆的进项记到了苏家的铺子里。
现在回想,她已记不起那丫鬟叫什么,长什么样,只隐约记得……她出现的似乎有些突然,莫名就被调到了她身边,刚来没多久就因为那句话得罪了她,被她打发走了。
魏氏心头一梗,转瞬明白过来:“秦家……一定又是秦家!”
…………………………
是夜,外面又纷纷扬扬地下起了雪。
苏家的事完全没有影响到苏锦瑶,她仍旧该干什么干什么,回来后去看了一眼专程让下人给秦老夫人收拾的房间,见没什么问题便回屋练字了。
楚毅晚上有个应酬,推不开,忙完便又翻.墙来找她,此时正在房中伺候她洗脚。
房外,秋兰嘴馋,在廊下搭起火盆烤板栗。焦熟的香气传出来时,爆裂的栗子壳也跟着哔啵作响。
她捡起一个放在两只手上倒来倒去,呼哧呼哧地吹着,等凉些了才递给蹲在一旁的小丫鬟拂柳:“熟了,吃吧。”
拂柳接过来没有立刻剥,而是有些忐忑地看着房中。
“秋兰姐姐,咱们真的不用进去伺候吗?这是不是……不大合适啊?”
她是茗芳苑的下人,没在苏锦瑶身边伺候过。
大小姐回来前,秦管家和严管事千叮万嘱,一定要将大小姐伺候好了。
可现在……她和秋兰在这里烤栗子,里面伺候大小姐的却是楚将军。
秋兰自己剥了一个,塞到嘴里,呼出满嘴的热气:“没事,吃吧,若需要咱们进去的话大小姐会叫咱们的。”
拂柳哦了一声,把栗子剥了放到嘴边咬了一口,视线却还盯着窗口的方向,总也不放心。
秋兰又塞给她一个,笑道:“别看了,咱们现在若是进去才招人嫌呢。”
拂柳一听,想到楚毅与苏锦瑶的关系,面色微红,忙把视线收回来,闷头剥栗子吃去了。
房中,楚毅一边轻轻揉捏苏锦瑶的脚踝一边说道:“平邑公主不过是挂着个虚衔而已,算不得真正的公主,陛下不会因为她责罚小姐的,小姐放心。”
他知道苏锦瑶心里定然也清楚这点,只是怕她不了解楚煊,会有所不安,所以给她个准信儿罢了。
苏锦瑶不甚在意地点了点头,想起什么,抬起他的下巴。
楚毅这些年身量变化不小,五官虽还是原来那般,但随着年纪渐长,身上的少年气渐渐散去,面颊的线条也变得锋利,给人的感觉就和从前不一样了。
他原来清秀俊雅,跟她习字时甚至有几分书生模样,如今已全然是个大男人了,是外人口中杀伐果决的楚将军,是大楚赫赫有名的战将。
但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他确实都很好看。
“难怪这般招蜂引蝶。”
苏锦瑶说道。
楚毅一怔,明白这是长宁郡主的事被她知道了,忙道:“我只喜欢小姐一人,从未多看过郡主一眼。”
苏锦瑶轻笑,松开手。
“慌什么?我看上的人若是别人谁都瞧不上,那岂不是说明我瞎了眼?”
楚毅松了口气,心中因这句“我看上的人”隐隐欢喜。
他大着胆子将苏锦瑶一只脚放在了自己怀里,抱着她的腿轻蹭她的膝头。
“阿吉心里只有小姐,装不下别人半分。”
苏锦瑶轻抚他的头顶,手指沿着他的耳廓轻轻扫过:“我们分开了七年。”
掌下的脖颈一僵,楚毅趴在她膝头认错:“是我回来晚了。”
苏锦瑶倒是不在意晚不晚的问题,因为她之前根本就没想过楚毅会回来。
她甚至一度觉得,就这样结束了很好。
她心里的那个人永远都不会变,永远都是当时的模样。他们之间的情意也永远不会变,不会有谎言和欺骗。即便有,他们也已经分开了,她永远都不会知道。
她从没遗憾过不能与他天长地久,因为她根本就不信什么天长地久。
时间是个磨人的东西,不到最后一刻,谁都不能说那就是天长地久。
那这个漫长的,时刻担心会不会被人背叛,被人欺骗,充满了怀疑和不信任的过程,该是多么的难熬?
所以楚毅刚回京时,她压根就没想过要跟他在一起,因为对她而言,那段感情已经结束在了最好的时候。
虽然现在她下了山,又与他走到了一起,但她也知道,那个愿意为了一段感情豁出一切,眼里心里只有楚毅一人的小姑娘已经死了。
苏锦瑶只是好奇,楚毅既然对曾经的这段感情如此耿耿于怀,过了七年仍旧放不下,一回京就要娶她,那他就没想过,这七年间她可能早已嫁给别人了吗?
楚毅当然想过,抱着她小腿的臂膀收紧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