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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美国读博士的梁清颐送给梁清越和斯温的圣诞礼物,在梁清越自杀后的第二天寄到了梁清越在剑桥住的公寓。
快递箱里是满满一盒超能英雄的手办,首发隐藏款,是梁清颐在环球影城排了一晚上的队买到的。小时候,父母没空陪他们,他们就在电视看一部接一部的看超能英雄片,像所有同龄人一样狂热于这些看起来无所不能的超人。
他不知道梁清越现在还喜不喜欢这些角色,就像他不知道,原来梁清越一直还生活在曾经的阴影里,没有走出来。
明明不久之前,梁清越还告诉自己他的心理疾病好转了很多,他打算在圣诞后和导师一起去越南考察。
尽管帮着斯温劝说梁清越和他结婚时,梁清颐有些愧疚,但斯温对梁清越关怀备至,让梁清颐觉得,他们的婚礼,是对所有人来说最好的选择。
梁清颐相信人生是有最优解的,他自己就做对了每一个选择,让他从一个不起眼的街头混混走到今天。
他永远也无法理解梁清越。
斯温犹豫了很久要怎么处理梁清越的骨灰,最后还是去了宜兰,把骨灰洒进了大海里。
那辆列车的时速很快,梁清越大概是一瞬间内失去了意识,尽管最后的样子很惨烈,但应该是没什么痛苦的。
梁清越死后,斯温才回忆起很多细节,发现他们平静的婚后生活下一直都有着裂痕,做爱时梁清越颤抖的双肩与泪水,还有他冷不丁的问自己,他还是不是自己的奴隶。心理医生也说过他的测试指标标准到奇怪的地步,完全符合治疗的预期,分毫不差。
如果能够早点发现这些,是不是能够改写结局?又或许从他强迫梁清越跪下的那一刻起,结局就已经注定了。
梁清越没有遗书。斯温整理梁清越遗留下来的书本时,发现梁清越在这些书上留下了很多随笔。
“在社会结构里,生存是目的,而自杀是逃避。所有文学和影视里饱受磨难后依旧顽强的角色无时无刻不再提醒着所有人,面对痛苦时,应当与它搏斗,而非逃避。”
“但我做不到,我已经尽力了。我知道我有放弃的权利,却依然陷入懊恼。“
“我是个无能者。“
“斯德哥尔摩,罪恶又无法逃避。”
“从奴隶到宠物。”
斯温在公寓里不吃不喝坐了一天,翻遍了梁清越所有的书本,逐渐拼凑出完整的他。
一个日日夜夜都在与死亡抗争的绝望者,一个看清斯温对自己的控制欲,却又沉沦其中无法自拔的矛盾者,一个努力扮演他需要成为的角色的社会脱节者。
对他来说,自杀是顺理成章的结局,甚至不需要一个诱因。自杀前的那天晚上,梁清越还为斯温做了他在宜兰学到的台式卤肉饭,他错把酱油买成了鱼露,做出来的味道很奇怪。
“你就让你的校董吃这个?”斯温舀起一勺饭,冲梁清越挑挑眉。
“我挑了很久的猪肉……”梁清越把餐盘往斯温面前推了推。
斯温屏住呼吸,机械的一口口吃完了饭,从背后抱住梁清越。“这样可以了吧?”
梁清越笑了,转过身与他接吻,一个带着鱼露气味的吻。
斯温没有察觉到梁清越眼中闪过的那份惊惶不安。
这两年的婚姻生活,在斯温眼里看来,是梁清越的康复与自己的赎罪,在梁清越眼中,自己却依旧是那个暴戾的,绝对压制性的主人。
他因为爱上自己而死,梁清越不能接受爱上斯温的自己。斯温千方百计想要梁清越的爱,他得到了,而代价是失去他,铁轨上零落的身体。
连斯温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像梁清越所想的那样,婚后的关切与爱意也是一种调教的形式,想要完全掌控他。
梁清越死了,他的绝望却找到了下一个宿主。斯温开始能够理解梁清越,理解他的放纵和自弃。
十年后,伦敦一家小酒馆里坐着一个醉汉,满头的金发脏污打结,双目深陷,一看便知这是一个无可救药的瘾君子,正在一杯杯的灌着烈酒。
斯温还活着,不知道为何而活着。
硅谷新星梁清颐,号称要为信息产业带来革新,成为了近期的话题人物。然而在拿到了三亿美元的风险投资以后,他的项目停滞不前,于昨日在旧金山大桥跳桥自杀。
斯温听到酒吧里的人对梁清颐的议论,想起了那个欲望强烈的年轻人,与他惯于隐忍退让的哥哥很不相同。
沉溺于情感的人是没有资格担任家主的,梁清越死后,斯温离开了家族,四处流浪。
他也回到过宜兰,在那里他有一个重大的收获。他从一个据说是当年照顾过梁清越的老人手里找到了一沓来自伦敦的信件,泛黄的信纸上用别扭的汉字写着关于梁清越的生活,还附带着一叠照片。
照片记录着梁清越三岁到十岁的成长,在养父母的怀抱中看着镜头无忧无虑的笑;穿着小皮鞋和背带裤,神气的拿着玩具枪,站的笔直;生日上和朋友聚在一
', ' ')('起,鼻子上被抹了蛋糕;第一次见到弟弟,站在摇篮旁边伸手想要碰碰他……
都是斯温从来没见过的,梁清越还生机勃勃的样子。照片与信件都在提醒着斯温,他曾将一个人摧毁殆尽,却又试图拯救他。
如果梁清越还活着,斯温也不会忍心让他看见这些相片,为什么要让一具已经失去灵魂的行尸走肉去回顾自己曾经鲜艳生动的往事?
他知道自己并没有资格保存这些相片,最后还是把相片还给了老人。
他又喝下一杯龙蛇兰,致梁清越,致梁清颐,致自己随时会到来的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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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发现原来设定了完结以后不能在上传新章节了QAQ写了个不知所云的番外,没有肉,就是想补全一下这个故事
1978年,台湾正处在国民党控制下的白色恐怖时期。
去往宜兰的列车上坐着一对夫妇,女方的肚子高高隆起,显然是个已经足月的孕妇。她有着台湾原住民的典型特征,皮肤略显黝黑,却有着精致小巧的五官。
此刻她正紧皱着眉头,似乎在压抑着痛楚。
“慧君,再忍一下就好,不要被列车员注意到。“男人紧紧捏住了她的手,神色严肃,低声告诫道。
他的目光停留在妻子的肚子上。这个孩子来得并不及时,他们此行并非出游,而是逃难。
或许他们都生不逢时。梁钧平出生在湖南的乡绅家,抗战末期报名了航校,层层筛选后编入空军十一大队。入伍不久后,日本投降,却又打起了内战,十一大队被派往东北,执行轰炸任务。
梁军平不愿残害同胞,出发前夜销毁了重要证件以后偷偷离开了驻地,做了逃兵。当时战乱,交通不便,他到底也没能回家一趟,为了活命又在步兵连里入了伍,稀里糊涂跟着将军到了台湾。空军出身,毕竟文化水平高些,梁钧平受了将军的赏识,在将军身边做了秘书,这么多年都有惊无险的过来了,却在陪同将军参观眷村时,被老十一大队的战友认出是当年的逃兵。
白色恐怖时期,这类事件非同小可,往大了说,梁钧平是潜伏在台湾的共党间谍也有可能。
然而将军念旧情,原本想把这件事情压下去,可是那战友在台湾颠沛流离,过得极为凄苦,心有不甘,四处写举报信,将军也无能为力,临时给梁钧平办了假证件,买了车票。梁钧平的案子很严重,台湾是绝对待不下去了,宜兰的海防稍微宽松些,将军的意思,是让梁钧平偷渡出去,去哪里都好。
他一个人倒也没什么,只是苦了慧君。梁钧平一直无心成家,到四十七岁这年,将军把慧君介绍给了他。慧君当时不过十九岁,父亲好赌,把家当赌了精光,慧君也早早出来做事,在将军家做佣人。
梁钧平本来觉得自己年纪大了,配不上她,慧君却急着嫁人,好拿彩礼钱填了家里的债,几乎是求着梁钧平娶自己为妻。
梁钧平这一辈子都是心软的人,犹豫了一阵子还是答应了慧君。结婚以后,他出钱还清了慧君娘家的欠债,又出钱替他们家起了新厝。
二人的性格意外的契合,虽然一开始一个是奔着钱,一个只是出于同情,婚后却真正的恋爱起来。只可惜好景不长,短短三年后,夫妇二人便落了难。
下了火车,到宜兰后,慧君更是腹痛不止,走到半路,她脸色一变,告诉梁钧平,羊水破了。
梁钧平不懂妇女生产的事,慧君解释后,他才知道这是要临产了。
“你再忍一忍,我们上了船就好办了。”梁钧平心急如焚,不知道通缉的电报什么时候会到宜兰。
慧君噙着泪摇摇头,梁钧平知道她的意思。
宜兰海防宽松,也是相对而言。偷渡客被发现的下场只有枪毙,慧君是担心孩子一出世就丧了命。
梁钧平叹了口气,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他不敢敲门求助,生怕被当地的民兵当作可疑分子扣押。
到最后,他背着慧君,在山脚下的林子里,生下了那个孩子。
“我们的儿子真秀气,像你。”慧君抱着刚出生的孩子,一边哺乳,一边怜爱的借着月光去看他的样子。
孩子很乖,没怎么哭,喝了奶就安静地睡了过去,让梁钧平松了一口气。他也忍不住细细打量起自己的儿子来,这辈子到处辗转,什么滋味都尝过了,却还是第一次为人父。
他抱过孩子,稚嫩白净的小小身体散发着温热的气息,梁钧平忍不住亲了亲他的额头。
他抱了孩子很久很久,舍不得放下,最后还是慧君开口提醒他,该走了,天已经快亮了,日出以后就不好走了。
“我来的时候,看到旁边有个庙。”梁钧平一面说着,目光却还是舍不得离开孩子身上。
偷渡是九死一生的事情,梁钧平舍不得让孩子跟着自己冒这个险。
“钧平,我们给孩子留个记号吧,以后说不定还能回来找他。”他们身上实在没有什么可以当作信物的东西,慧君只好拿了一把小
', ' ')('匕首,想在孩子身上留一道伤疤做记号。
梁钧平接过匕首,比划了一下,还是舍不得伤了孩子。
“还是给他起个名字吧。“梁钧平把匕首还给慧君,咬破食指,想了一会儿,在孩子的襁褓下写下了“梁清越“三个字。
清吉,凌越,时间紧急,梁钧平也无法细细考究,只盼望自己孩子能够自由、平安。
去海边的路上,他们不停的回头。清越还是安安静静的在寺庙门口的红色地砖上熟睡着,寺庙门口的灯笼隐约照出他的轮廓。
庙里的尼姑很喜欢梁清越,婴儿时期的他很乖巧,任谁来逗弄都会“咯咯”直笑,天生喜欢与人亲近。
那对伦敦来的丁克夫妇在庙里参观时,看见了走路摇摇摆摆的梁清越,梁清越走过来抱着他们的腿,口中国语和台语混杂着叫“阿爸阿母”。
梁清越被他们领走的时候,几个平时常照顾她的尼姑眼里都噙了泪。这对夫妇承诺会写信来告诉她们梁清越的近况,回伦敦后也如约每月寄信到宜兰,梁清越拍的照片也会洗好寄过去,直到有一天信件被退回,再也寄不出去。
与此同时,太平洋的另一边,约克郡山谷里斯温家族的古堡里,诺克夏·斯温也刚刚诞生。按照家族的规定,这个孩子便是下一任的家主。诺克夏的父亲萨贝达·斯温在半年前去世,斯温家族的事务,目前由萨贝达的弟弟,诺克夏的叔父代为管理。
这便意味着诺克夏的家主之路会十分艰难,与叔父之间,必有一场你死我活的较量。
刚出生的诺克夏还懵懂无知,嚎啕大哭着,被抱进了祭坛,由几位长辈替他进行特殊的洗礼。
诺克夏来到这人世上,第一口喝的不是母乳,而是鲜血。
斯温家族从中世纪延续至今,依赖着每一任家主的血性。家主诞生时,要沐浴仇敌之血,再饮下长辈的鲜血,这是一直以来的仪式。
小诺克夏被祭坛的血腥味有着本能的恐惧,身体在祭台上蜷缩成一团,小声抽噎着。
同情、恐惧、忧愁……这些平凡人的情感,是家主成长过程中必须要摒弃的弱点,在他能拿起刀的时候,就被教会如何杀人。在他的眼里,夺人性命时唯一该顾忌的,就是是否会损害家族的利益,而非被杀者本身。
豢养家奴,也是为了家主能够意识到,人有等级之分,有些人生来便无足轻重。
梁清越在庙里听着佛号时,诺克夏已经带去看了几次家族内部处决的现场了。诺克夏很快就不害怕鲜血和尸体了,他的进步得到了母亲的鼓励,他勇敢杀掉了自己养了三年的小狗时,家族的长辈们都围着他,接连拥抱、亲吻他。
诺克夏是十六岁那一年才开始掌权的。为了立威望,他离开从小长大的古堡,来到了伦敦,执行起家族的任务。
两年后,他追杀一个卧底警察时,见到了那个男人。
他们同龄,但诺克夏拥有至高的权力,对方却一无所有。
他原本该没命的,但他的样貌很特别。诺克夏还没有属于自己的奴隶,他被选中了。
“为了家族存续,便要抛弃人性,像野兽一般厮杀,值得吗?”北欧小镇,梁清越和斯温婚后的度假期,在极光下,斯温与梁清越谈起了自己的家族。梁清越默默的听完,冷不丁的问道。
“在认识你之后,不值得。”斯温抑制住自己想要与梁清越有肢体接触的欲望,梁清越对他还有本能的抗拒,斯温不想刺激到他。
梁清越眼神复杂的看了他一眼,过了很久才说:“我常想,如果我的父母还活着,大概会很失望。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过的是这样的生活。”他的声音很平静,不是控诉,只是单纯的叙述。
斯温追查过梁清越的身世,他是弃婴,出生以后就被丢在了宜兰的一座寺庙门口,庙里的尼姑把他养到三岁后,被伦敦的一对夫妇带回英国收养了。
现在那座庙早已经不在了,庙里的尼姑也找不到踪迹了。斯温只能从村中老人的口中,打听到这么一点点讯息。
“他们一定很爱你,才给你起了名字。“斯温安慰道。
“爱我这样的人,真不值得。”梁清越抬头看着天上绚烂的极光。
世界上的遗憾远比圆满要多,做了好事,也不是总有好报的,所以许多宗教才衍生出福报的理论来安抚人心。那个混乱的年代里,没有人知道梁钧平夫妇到底是否偷渡成功,是在大陆隐姓埋名的生活,还是被海防军发现,葬身海底。他们与孩子的缘分,也止于那个仓皇逃亡的夜晚。
梁清越不会知道,在分离的那个夜晚,父母对他的最后一瞥有多么不舍。
但是没有结果的事情同样有意义,即便没有人知晓他们的存在,没有人知道他们曾经同命运激烈抗争过,这场战争只在于他们自己之间。
梁钧平曾经驾驶飞机独自飞到日军驻地上空轰炸,飞机被击落,跳伞落入河中飘了一天一夜才被同胞救起。慧君为了全家人,不惜把自己做为商品出卖,而剑桥的草坪上,也的确有过梁清越
', ' ')('读书的身影。无人知晓,无有善终,但他们的确存在过。
======番外二-烹饪课======
番外-烹饪课
梁清越刚刚开始站街卖身的前几个月里,不大懂这行的规矩,让好几个熟客赊了账。前阵子有个熟客弗里斯来找了他三次没有付钱,说等月底一起结算,到了月底却突然失联了。
好在梁清越去过他的家,他挑了个空闲的下午,上了弗里斯家。弗里斯住在一栋破旧的公寓楼,狭窄的楼梯里梁清越遇到了几个搬着家具的人。弗里斯的家门大开着,玄关里,一个二十岁左右的蓝发女孩坐在行李箱上,瞪大眼睛看着梁清越。
“我来找弗里斯,他还欠我的钱。”梁清越开门见山。
“我爸爸跑了,谁也找不到他。”女孩耸耸肩说:“我也没钱还给你,家里的东西你看上什么就拿走吧。”
梁清越进门环视一圈,狭小的公寓已经差不多被搬空了,更不会有什么之前的东西。
他叹了口气,弗里斯一身蛮力,每次都会把自己弄伤,他原本还指望能借着这个理由多要些钱,没想到白吃了苦。
第二次看见那个女孩,是在塞斯特酒吧。梁清越舍不得交本地黑帮收的保护费,好在他够下贱,卖身时没有底线,那些黑帮同意他用身体抵了保护费。那批黑帮成员习惯在塞斯特酒吧聚会,时不时就让梁清越到那间满是情趣用品的地下室过去服务他们。
那天和往常一样,梁清越正被一个大胖子压在身下,胖子坐在他的跨上,兴奋的抽插着他的后穴。这时梁清越的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起来,梁清越没空接,对面就一直打。胖子被急促的铃声惹得有点没兴致,拔出阴茎,对着梁清越的脸射出一股白浊的黏液。
梁清越一边拿纸巾擦脸,一边接过电话。
“他妈的贱婊子,敢不接电话了?”对面是伍斯特嘶哑的声音。
“对不起,我刚刚在接客,马上过去。”梁清越挂了电话,连忙穿上衣服,拿了钱打车赶去酒吧。
地下室大概有十个左右的人,一进去梁清越就又脱下衣服,跪在他们面前,赤裸的身体上还有许多之前嫖客留下的红痕。
“贱婊子先说说,刚刚是怎么被玩的?”伍斯特站起来,踢了踢梁清越的额头。
梁清越像编写黄色小说一样,讲述起他被人玩弄的细节,这些小混混很快就忍不住勃起了,没等他说完就按住他一个个轮流上过去。
梁清越早就习惯了这种待遇,已经十几年了,被轮奸几乎成为了他生活的一部分,漆黑的瞳孔里平静无波。
但梁清越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那个蓝发女孩,她战战兢兢的打开房间的门,探头进来看到这一幕,脸色很差。
伍斯特把她拽了进来,推搡着她到梁清越旁边,冷冷地说:“把衣服脱了。”
女孩低声哭泣着,双腿一软坐到了地上,摇着头,口中喃喃道:“不要……不要……”
“你父亲欠了我们的钱还不上,你要么拿钱,要么就陪我们一晚上,自己选。”伍斯特蹲下来,狠戾的双眼盯着她的脸。
女孩看到被压在地上侵犯,身上一塌糊涂的梁清越,更加害怕了,嚎啕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含糊不清的说:“你说只陪你一个人的,救命……我不要……”
梁清越头发被拉着,不方便回头看那个女孩,但他很熟悉这种恐惧感。
是慢慢的意识到自己正在失去对身体的掌控权的失措感,是身上发生的一切都在与往日形成的道德观念作对,疼痛在其中已经是最微末的折磨。
好在人是会习惯的。梁清越对当时的那种感觉已经陌生了很多,面前这个女孩却又让他回忆起来当时的自己。
那时他会期待,斯温会不会大发慈悲放过自己,会不会有哪个好心的调教师愿意帮助他逃跑,现实却一次次击碎他的幻想,一下子就是十年,等到真正有了自由的时候,过久了性奴的日子的他,反而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在外界安放自己了。
被斯温带走的时候,梁清越不过十九岁,在他三十年的生命里,有三分之一的时间都被囚禁折磨,他已经无法再回到正常人的生活里了。
但他或许可以让这个女孩不用过上自己这样的生活。梁清越知道,对她来说,这只是个开始,接下来她就会彻底沦落入底层的生活,变得和自己一样,毒品会进一步吞噬她。
身上的混混完事以后,梁清越没有继续等下一个人进入,而是站了起来,穿好裤子,走到伍斯特面前,平视着他对他说:“你放了她,钱我来还。”
“你?”伍斯特笑了。
女孩止住了哭泣,怔怔的看着梁清越,努力回忆着这张有些熟悉的脸庞。
斯温给过梁清越很多钱和房产,梁清越不想接受,唯独有一个绿宝石戒指,斯温说是他们祖上传下来的,死缠烂打的求梁清越收下了。
卖了它的话,斯温大概会生气,但无非就是继续囚禁自己。反正日子再怎么样,也不会差过以前,梁清越有种破
', ' ')('罐子破摔的快感。
那群混混和女孩跟着回了梁清越的公寓,看到戒指后欣喜若狂,一窝蜂的去联系拍卖所。他们走后,公寓例只剩下梁清越和那个女孩,她宝蓝色的头发很凌乱,显得她整个人很憔悴。
女孩知道是梁清越救了自己,但经过刚才那一幕后,她却很难面对梁清越。哪怕是在色情片里,她也没见过凌辱性这么强的性交场面。
面前这个瘦弱的男人看起来很疲惫,整个人散发着脆弱和神经质的气息,五官却很精致,有着华裔特有的柔美感。她难以想象,一个小时前,他的身体正在被肆意玩弄。
梁清越把红茶茶包放进茶壶,冲入热水,等了一会儿以后倒进玻璃杯,放在女孩的面前。
他看到女孩迟迟没有喝茶,解释道:“我洗过了,不脏了,我也没有病,你别怕。”
“我不是……”女孩有些愧疚,端起杯子喝了几口,暖意在体内蔓延开。身子暖和起来了,她才反应过来初冬的室外有多冷。
她才十九岁,单亲家庭,父亲嗜赌,这几年她只能到处打零工养活自己,父亲的失踪把她还算平静的生活彻底毁了,债主的电话一个接一个打过来,她变卖了房子还是补不上缺。
这几天她算是见全了这个社会的黑暗面,而唯一一个对她施以援手的人,甚至是个卖身的男妓。她以前从来不了解这个行业的人,但下意识会远离他们。
“你叫什么名字?“梁清越看到她喝茶,松了一口气,问道,一边在心里自嘲。自己都已经这样了,还是会害怕别人的鄙夷。
“艾拉。“她拘谨的回答。
“艾拉,你饿吗?“
艾拉点点头又摇摇头:“谢谢你,我会想办法把钱还给你的。”
“等会儿再走吧,我给你做夜宵。”梁清越对她很温和的笑了一下。
艾拉没见过母亲,小时候天天吃速冻披萨,她从来不知道原来食物的香气在厨房蔓延开,会是这样的有安全感和归属感。她第一次有了一点点家的概念,在一个浑然陌生的公寓里。
她愣愣的坐在餐桌前,直到梁清越端来一个餐盘。法式洋葱汤搭配一片香气四溢的煎牛排,梁清越还切了两片面包,涂上蒜蓉、黄油烤过,放在汤碗上方,玻璃碗里是小份量的凯撒沙拉,甚至还有一块司康饼作为甜点。
“冰箱里没什么东西了,不够的话我再给你做。”梁清越把刀叉递给艾拉,艾拉接过,发现餐具甚至还是温热的。
艾拉有些迟疑,但今天一天没吃东西,饥肠辘辘,食欲战胜了理智,简单道谢后,她便迫不及待切下一块牛肉送进嘴里。虽然只有一点百里香碎和盐粒调味,却无比美味,煎的恰到好处,汁水丰盈。
艾拉一口接一口的吃了个干净,洋葱汤浓郁,面包酥脆,她吃惯了便利店的三文治,还是第一次吃到这么简单又完美的一餐。
她下意识的说了句脏话,一般的语言根本无法描述她的惊讶与满足。
“可惜我的酒不好,做不了佐餐酒。“梁清越给自己倒了一杯有些浑浊的白葡萄酒,小口小口喝着。
“你……你是厨师吗?”艾拉问道。
梁清越摇摇头:“我不是,我的父母是,他们教了我很多。”
“你可以开一家餐馆!”艾拉兴致勃勃的建议道。填饱了肚子,好像真的让她忘记了这几天的遭遇。
梁清越看着自己的手,摇了摇头道:“我做不到。但我可以教你,如果你想要一份工作的话。”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艾拉还是忍不住问了这个问题。
“我不知道,不过别怕,我没有恶意。”梁清越歪头笑了笑。
艾拉如约,在每个周日的上午来到梁清越的公寓,学习英法菜式。梁清越告诉她,这些菜式都是以前他父母餐馆菜单上的菜。
“我弟弟不喜欢厨房,觉得又热又脏,可是这么好的菜式,要是失传了会很可惜。”艾拉搅拌面糊时,梁清越看着他,突然开口说道。
“你有弟弟?”艾拉惊讶道,她没想到梁清越还有亲人。
“他很厉害的。“梁清越难得笑的舒展。
几个月以后,艾拉亲自给梁清越做了一餐,又买了一瓶名产地的红酒带来。梁清越轻轻摇晃着高脚杯,杯壁上有着一层薄薄的挂杯,这是优质红酒的象征。
“我打算下个月去纽约,朋友介绍我去一家餐厅实习。等我赚到钱,就马上还你。”艾拉说。
“你会成为名厨的。“
“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可以一起去,像你这样的人,不该过这种日子。”
梁清越摇摇头,说:“我只能过这种日子,你不了解我。“
艾拉眼神中的情绪十分复杂,“我不知道过去你经历了什么,但是你是一个拯救过我的好人,以及……我爱你,我想和你一起去纽约,我们离开这里,重新开始,好吗?”
“如果是十年前,我也会爱上你,你的头发很美,我喜欢蓝色,但是现在我做不到,对
', ' ')('不起。“窗外的雨大了很多,有些雨滴飘进了餐厅,梁清越起身去关窗。
艾拉沉默了很久,有些不甘心的追问道:“你早晚会爱上一个人的,为什么不和我试试?”
梁清越听到艾拉反复重复“爱”这个字,坐下来点了一支烟,说:“你知道吗?人在极端的情况下会做很多怪事。比如我曾经强迫自己相信,自己是爱他的,因为爱我必须要遵守他的规则,让自己成为他想要的样子。”
“现在看起来很可笑,但是当时我没有办法,这样子可以让我不那么痛苦一些。”
“可是我怎么能爱上这样的人?我真恶心这样的自己。”
艾拉默默的听完梁清越突如其来的,意义不明的叙述,隔了一会儿才说:“他?”
梁清越没有再说什么,握住了艾拉的右手,低头在她的手背上轻轻一吻。
“希望你不要介意,祝你在纽约的生活顺利。”
艾拉盯着梁清越手腕上多次割腕留下的伤痕,还是没有忍住哭了出来。
艾拉走后,梁清越无力的坐在沙发上。艾拉这样的女孩,应该存在于那个没有被污染的梁清越的生活里。
他卷起衬衫,露出上臂的血管,用力弹了几下,让血管凸起,注射了可卡因。
没有人可以拯救他,但药物可以。斯温一度很喜欢用药物来控制梁清越的情绪,一点注射入静脉的液体就可以让梁清越连哀愁、愉悦都脱离自己的掌控。他曾经非常厌恶那些药物,但现在这些成瘾性极强的药物是他的救世主。
他过去只能通过自残的方式排解那些糟糕的情绪和回忆,把自己弄的血淋淋,但现在不用了,只需要一针,就可以暂时驱散阴霾。
女主厨艾拉是近年来美国厨界的红人,短短五年内,从冷台的小学徒做到了一家米其林三星的副主厨,上了许多综艺节目,近日辞职出来自己开了一家做英式家常菜的餐厅。
餐厅刚开业时便十分热门,一座难求,梁清颐预约了很久,才在开业半个月后订到一桌,带着他公司的合伙人一同前去赏味。
餐厅的口味有着惊人的熟悉感,梁清颐回忆了很久,才想起来这是小时候家里餐馆的味道。养父母很忙,他们兄弟的饭有时候是梁清越做的,他做菜的风格与父母如出一辙。
这种熟悉感唤起梁清颐的愧疚。在剑桥时,梁清越经常邀请他去他的公寓吃饭,但那时梁清颐很忙,并且他也不喜欢和哥哥接触。他清楚哥哥的职业,也知道他有毒瘾,他下意识的有些嫌弃哥哥的肮脏,那是一种文明者对自己阶级之外的人的隔阂感。
可他没想到,心理疾病日益好转的哥哥会突然选择自杀。梁清越被火车撞的粉身碎骨,只能马上火化。梁清颐看到木盒里的骨灰时,难以把这些残片和那个陪自己一起长大的哥哥联系在一起。
然后他就再也尝不到这种味道了,直到今天。梁清颐看着盘中精致的菜肴,眼前有些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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