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朔就是这样一直看着自己的母亲,以最灿烂也是最美丽的笑容去讨论这个对于他来说还是陌生的世界。从陌生,到熟悉。
可她也一天天消瘦。因为年纪,因为生育,她几乎是潜意识里就对身材敏感,她节制饮食,疯狂运动,到后来甚至一天只吃半碗食物。她训练的程度大地吓人,或许是为了保持状态,所以也愈发消减,脸比起生下他的时候简直小了一圈,因此显得两只眼睛特别大,简直占了脸的一半,有点吓人。
韩冬溯曾经阻止过,可她对走秀的热爱与坚持终究使他落败。直到后来她得了厌食症。
所有人都很痛苦,可韩朔当时并不懂,他只知道,母亲变得愈发可怕,可那双眼睛,却还是明亮的,像一束光一样,只要站在t台上,她哪怕瘦的脱了形,却无法掩饰那本身的光芒。
后来她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她的身体瘦的像皮包骨,身上还插满了透明的管子和线,像一只疯狂飞了许久的蝴蝶,终于没力气了,被晒成干枯的标本。
父亲就在身边,同时还有很多医生护士。他当时八岁,除了婴儿时期,那是他头一次哭地那么伤心。
“亲爱的,别哭。”她微微一笑,眼睛却不是看着他,而是看着韩冬溯,“我过得一直都很快乐。”
这是一个曾受万众瞩目的女人,对自己这一生的唯一一句叙述。
韩冬溯紧紧的握着她的手,他背对着韩朔,可那背影,看上去却比痛哭着的韩朔还要痛苦百倍。
后来,韩朔长大了,并且越长大,越像她,以至于韩冬溯见他的次数越来越少,留在公司的时间越来越多,也不知道是因为公司真的那么忙,还是想要借此麻痹自己。
高中的时候,韩朔报了学校的模特班,那也是他第一次自己站在t台上。
而站上t台那一刻的感觉,居然不是新奇的,而是让人怀念的。
明明她抱他站上t台的时候,他还那么小,可不知为何,他就是记得那种感觉。
韩冬溯没多久就知道了这件事,毕竟专业生是要告知家长,并需要家长签字认可的。
韩冬溯那一天晚上很早就回家了,他们父子两人第一次坐在餐桌的两边,认真地进行谈话。
韩朔知道,父亲是不愿意的。
可他仍然坚持。
三天后,韩朔得到了父亲签过名的同意书,静静地放在茶几上,犹如她死后,韩冬溯一贯的沉默。
而在那之后,韩朔的每一场秀,韩冬溯都没来看过,只有他考入a大的那一年,他送给他一幢别墅,也是因为这件事,韩朔才正式把建立工作室提上了日程。
......
再多的,韩朔并没有再说下去。
而说完这么多,韩朔的表情依旧是淡淡的,语气中没有什么特殊的情绪。可徐杺就是知道,她是他生命中一个很重要的人,不仅是因为她孕育出他,而是因为她对他的影响。她带给他太多,例如爱,例如,每个人的生命中都应该有一份炽热的坚持。
他在走着母亲未走完的路,却又走出了和母亲完全不同的路。
徐杺的沉默让气氛变得微微沉重。
韩朔却抱紧她笑了。
他把头埋在她的锁骨处,嘴唇轻轻碰了碰,因为动作很轻柔,所以看起来像安抚。徐杺缓缓放松下来,领口因两人的动作而扯松了一点,露出锁骨下一片白皙的肌肤。
这个角度,这个距离,很适合接吻。
也适合做·爱。
可韩朔却什么也没做。
韩朔:“我说完了,你的呢?”
徐杺低头看着他的发顶,伸手摸了摸,这才缓缓开口。
关于她的家庭,关于......那个少年。
她惊讶于自己居然也能这么平静。
然而等徐杺说完,再低头一看,怀中的男人已经闭上眼睛,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睡过去了。
徐杺蓦地失笑。她缓缓起身,为他盖好被子,然后悄无声息得换好已经干了的衣服,转身离开。
再出酒店,雨已经停了,地上到处都是积水,空气中有泥土和青草的气息。冷意渗进衣领,徐杺打了一辆车回家。
整个城市像是陷入了沉睡。
可徐杺却觉得,她此刻从未有过这般,内心安稳,同时又清醒无比,仿佛天不再高,路不再黑,她的世界正逐渐变得清晰又鲜妍。
第40章 forty
韩朔年初四早上就坐飞机回北京了, 他今天其实有工作,还得赶回去。
徐杺当天晚上跟母亲说了自己年初五的飞机,周蓝玉虽然不解她为什么那么早就要回去,可徐杺解释说公司还有事, 周蓝玉就点头同意了,连徐州平离开前也说:“你这么努力挺好的, 很快就要大三了,要考虑下毕业之后的方向了,如果决定考研或者出国, 就用我给你的卡去报班学习,公司的事情反倒不是太重要。”
徐杺点头。
当天晚上睡了个好觉, 第二天早上徐州平派来的司机把徐杺送到机场。她拿着一个大号的行李箱, 里面是周蓝玉过年前给她买的衣服和裙子,虽然她并不喜欢,可也还是放到了行李箱里。
下飞机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她边往外走边给韩朔发短信:“我回来了。”
上车的时候韩朔直接给她打了电话。徐杺接通, 韩朔就问:“到是到哪儿了?”
“机场。”徐杺报上学校的地址。
被韩朔听到了,他说:“回别墅, 奶宝中午还没喂。”
徐杺闻言, 连忙又跟司机改了去工作室的地址。
徐杺问:“你在哪?”
“蓝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