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死,鬼域之鬼,的确是能与天同寿。
谢玉还是不答。
女鬼又道:“你不必担心我骗你,我可起心誓,若有违背,天打五雷轰。”
“道不同。”
“不相为谋。”
剑气劈开鬼气长河。
两岸水流湍急、激起黑浪朵朵。
谢玉捧住一朵浪花,这都是女鬼的记忆,这朵浪承载了女鬼出生的一幕:女娃哭声嘹亮,披着铁甲的将军将女婴举起,笑声浑厚:“我有女儿了!这将是你们的新主!”
女婴裹在大红色襁褓里,伸着小手乱抓,啼哭不止。
原是将军后裔。
女鬼出枪,枪啸如龙:“不知好歹!你若执意寻死,我就成全你!”
*
*
几人被打了出去。
鬼域彻底消失了。
黄醉还没平复下来,脸色苍白:“谢师兄他……”
谢玉断后,让他们先走了。
明明谢玉修为最高,要是逃的话,可以不死的。
弈洛灵望着湖水里几张惊魂未定的脸,一字一句道:“凶多吉少。”
乐观点想,凶多吉少。
赵在水最为冷静,他起身:“走,回程,找长老。”
仇灵均还抓着剑。
弈洛灵低头不语。
就连最为洒脱的黄醉都沉默不言。
回剑宗最快也得两月,他们一走,谢玉必死。
赵在水气急:“你们想做什么!就我们这点修为能干什么。谢师兄让我们走的!你们都听不到吗!”
谢玉拼命送他们走的。
现在不走,等女鬼解决了谢玉,可真的走不了了。
“我不走。”
仇灵均掬起一捧湖水,洗去手上的血迹,丝丝猩红沿着波纹扩散开来,他起身,毫无血色的脸面无表情,“我要去城主府。”
去查叫红缨的女鬼。
赵在水想去拦,但还是没动:“你们呢。”
弈洛灵叹气:“事不可为,我应退。”
她追上仇灵均,“退无可退,那便战。”
不能抛下同伴。
黄醉喃喃:“我还想光宗耀祖呢。”
荒洲这么穷,死在这里可太亏了。
赵在水懂黄醉的意思了:“蠢货。”
他骂道,“一群蠢货。”
黄醉淡然起身,弹了弹衣袖:“舍生取义,我辈道之所在也。”
赵在水扭头就走:“你们不走我走。”
说罢,化为一道青色长虹,消失于天际。
黄醉这才笑道:“我不如赵兄。”
总得有人朝前走。
他们不走,赵在水就得走。
城主夫人焦灼不已。
那些人把景湖封了,说是危险不许人靠近,还一走半月,毫无动静……直到今日子时,天穹撕裂,乌云欲塌,阴风哭嚎,溢处黑气令人胆战心惊,两股瑟瑟。
她立即下令封城,并安排守卫巡逻,务必保全百姓。
城主还在卧床,气若游丝:“辛苦夫人了。”
城主夫人见自己夫君消瘦的厉害,两夹凹陷,眼看命不久矣:“不辛苦。”她勉强笑道,“等夫君养好了身体……”
她本是一修者,不应贪恋红尘。
但来到禹城后便对这位爱民如子丰神俊朗的城主一见倾心。
后来她舍弃了去仙洲机会常伴郎君左右。
夫妻恩爱三十余载,“我就好好休息。”
城主比城主夫人苍老许多。
尤其是病重后:“好……好。”
室内夫妻对视,温情脉脉。
虽然二人都心知城主的病怕是好不起来了,但都没拆穿。
一道白虹由天边而落,冲碎了半边门框,木屑纷飞中,一人显出身型。
来人黑衣浴血,容貌秾丽,额佩玛瑙,发用金环做作束,灵力流转,神光曼妙:“你们城里的史官在哪?”
城主夫人一惊,连忙起身:“仙君……”
她哑声,白目浅似无,乍看仿若妖鬼,鬼魅渗人。
好在黄醉和弈洛灵随后就到了。
黄醉示意城主夫人不必行礼:“找个人。叫红缨,是名女将。”
他补充道,“应该是几百年千年前的人物。”
所以能找到的希望很渺茫。
几百年前?
千年前?
凡人寿命不过百,听到这里还以为在听天书,恍然在梦。
城主夫人啜诺着嘴唇:“……遵命。”
这几人的来历怕是相当了不得。
城主府。
禹城地处偏僻,统治者几经变换,这座城市却仍旧屹立不倒。
用来记录史事的竹简堆叠成山,凡人的保存手段有限,几百年前的竹简尚可勉强辨别出字迹,时代再久远一些的竹简早已腐烂朽化,一碰即碎。
怕有错漏,三人亲自翻阅查找,不休不眠,用灵力小心的托着竹简,细细辨认。
摊开的竹简铺满庭院。
古朽的气味难闻,即便是烤干的竹简也难免有虫蛀,近百年用来记录史事的都换成了纸制书籍,有些书页因为受潮黏合在一起模糊难辨。
“红缨……红缨……”
“女将女将……”
书页被灵力吹动,发出哗啦啦的响声。
弈洛灵抛出棋盘,自上而下笼罩府邸,灵气汇聚,清神醒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