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铺垫这事,海福还真找了个族妹来,借着曹吉的手,捅破了这桩事。
几番撕扯之下,小午被送到了承乾殿打杂。
夏司廉还挂着海福干儿子的名头,可因救驾有功升了职位,也勉强有个小院子,珈以就被塞到了他的小院子里住着。
她人瞧着瘦弱,内官监最小的太监服穿在她身上都空空荡荡的,可挡不住那双眼睛机灵有神,瞧着还真像个饱受饥饿的六岁稚童。
年岁小做不了差事,嘴巴又甜,身后还有靠山,珈以在承乾殿混得不错。
晃悠悠地,两年就过去了,珈以才算是第一次见到了盛平帝。
她这身体的胞兄长得与她并不相像,说是更加肖似死去的廖妃,少年的脸上总是含着温润的笑,不似个手握乾坤的帝王,倒像是那个世家养出的贵公子。
他在御花园里,偏头与一位少女说话。
那少女便是杨家嫡幼女,知晓自己入宫来的目的,眼下瞧见了帝王,眉目之间倒是露出了几分喜色,可不知怎的,偏又摆出副高傲的模样,爱答不理的。
两句之后,盛平帝也止了话头,不再说话。
杨姑娘不知自己何处错了,脸上有一瞬间的惊慌,想到姑母说的,万岁最喜欢高傲出尘的女子,又强自按捺住了心慌,陪着一言不发。
然今日被请入宫中的适龄姑娘,并非只她一人。
左不过日后要争宠,这些姑娘们得了家里的教导,却又不知晓这“小道消息”,看这边冷了场,在心里畅快地笑了声,抬脚就走了过来。
盛平帝和颜悦色,倒是随着她们说了好几句。
杨姑娘气得仰倒,偏又不能开口不满坏了高傲,只能假装顺手去倒一杯茶,递到了盛平帝手边。
盛平帝转头瞧见了,朝她微微一笑,伸手就要去端茶盏。
那盏茶里有毒,就是杨太后想要借此让盛平帝厌恶透了杨家,可其实盛平帝早就得知了消息,他比杨太后目光长远得多,知道扳倒了杨家,杨太后这安逸日子也过不久,打算了将计就计,喝一口装作中毒。
然而他不知晓,这茶早过了好几人的手,阴差阳错的,这茶里的毒被换了,盛平帝早先备下的解药未见疗效,在鬼门关挣扎了好几日才回过气来。
他这次失手,却是为自己的英年早逝埋下了引子。
他死之后,彼时乃是掌印的夏司廉伪造圣旨,离了年仅四岁的皇三子为帝,自己夺权而用,党同伐异,肆无忌惮,险些就让盛朝亡了国。
珈以势必是要阻止盛平帝喝下这盏茶的。
她瞅着时机,这会儿看着盛平帝要去端茶盏,手里抱着的小狗猛就脱了手,那小狗正是发情期,瞅着香喷喷的美人就冲了过去,美人们被吓得花容失色,忍不住惊呼出声,也不知是谁出的手,有人落了水。
搭好的戏台子毁了,盛平帝的戏自是唱不成了。
他回了承乾殿,“不小心”放出了小狗的珈以也被束着双手带了过来,夏司廉和海福收到了消息匆匆赶过来,珈以跪在地上,并未抬头看人。
她小小的一只,瞧着真是分外可怜。
海福清楚她的命有多重要,自然不可能让盛平帝亲口发落了她,应是软硬兼施,让珈以贬了职,被派到了针工局。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珈以被人带下去,海福唯恐伤着金疙瘩,也跟着告退。
知晓小午有人照应不会吃苦头,夏司廉竭力压住了心底那丝惶然,安静地站在角落,等着盛平帝吩咐。
盛平帝抬手就砸了好几个摆件。
若说早年他亲近生母,半是由于先帝对他母妃的偏爱和对杨皇后的厌恶,半是由于孩童本能,那如今他再想起来数次对他紧紧相逼的杨太后和从来只温柔细雨地与他讲道理,为他下厨做糕点的母妃,那完全就是理智上的地与天了。
要不是杨太后紧紧相逼,他堂堂帝王之尊,又何必数次以自身冒险?
盛平帝恨得牙痒,转头看见站在角落的夏司廉,想起一事,“那狗崽子是在你院子里住着对吧?让她即刻搬出去!”
海福方才为了捞人,已经好几次顶撞过万岁了,夏司廉知晓眼下不得已,只能低声应下。
而他退出来,下了值回了院子,看见趴在床上,疼得小脸发白的珈以,心里压着的那股子郁气就一阵接着一阵的冒了上来。
小午是他一手带大的,从未离开过他身边,也从未受过这般委屈。
他心恨得很,竟是胆大包天,连万岁也怨上了。
凭什么他们这些人上人,就可以随意主宰他人的生死?
小手被捏着,那力道还突然在某个瞬间失控般放大,珈以嘤咛了声醒过来,抬眼刚去看夏司廉,夏司廉就与她说了盛平帝的吩咐。
珈以眼泪马上就滚下来了。
她这会儿也顾不得疼,哭得背部一下下发紧,“小午不要离开阿兄!”
她情绪这般外泄,夏司廉反倒感觉心中那口郁气吐出了些许,拍了拍她的小手,安抚她,“别怕,阿兄寻到了机会,就会来看你的。”
珈以抽抽噎噎的,信这话,却又想趁机从夏司廉嘴里多掏出些东西来,再明确下自个的重要性,“那我被人欺负了怎么办?”
夏司廉皱了眉头,还是告诉她,“有阿兄在。”
四个字,说得他心里酸涩得厉害。
其实他在与不在,都没有什么关系,他不过是个无足轻重,被人捏在手里的棋子,他们待他都随意得很,他又怎能护住想护的人。
可珈以却好似被他这无力的话哄好了,听了抽噎,又问,“阿兄永远不会抛弃我的,对吗?”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全部都是对他的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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