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璘转头,看向还站着不动的谭洌,刚要张嘴,肩上搁着的小脑袋就动了动,他也就闭了嘴没再说话。
身侧的黑雾凝结,化成了个手势,指向门的方向。
这般逐客令,谭洌还是第一次遇见。
他顺着主人的意朝门口走了几步,想想还是不放心,从怀里掏出个本子,走回来,放到了那黑雾里。
黑雾感知敏锐,斯璘念头一动,那本子已被他拿在空的手里,低了头去看那封面上颇为眼熟的,属于言训的字迹——《小公主饲养手册》。
斯璘在心里“呵”了声,嘲讽言训这爹当得还真是不靠谱,养个孩子还弄得这么麻烦,随手就将那本子扔在了被收拾出来的桌上,黑雾已带着他上了二楼。
可把小崽子往床上一放,斯璘还是觉得不甚放心,他皱着眉坐在床边,看着这个被打扮得粉粉嫩嫩,看着真是很有小公主的感觉的房间,再低头时,那本饲养手册已经平平稳稳地放在了他手上。
黑雾真是颇通他的心念的,就是偶尔太敏锐了些。
斯璘坐着把那本小册子翻开了。
珈以次日醒来,外面天光已大亮,她乖巧地自己刷牙洗脸,扶着墙小心翼翼地用小短腿下了楼梯,一转弯就看见斯璘正端着什么放在了桌上,似是早感觉到了她下楼的动静,头也不抬地就喊了一句,“小道士,赶紧过来吃饭了。”
“我不是小道士。”
珈以软软反驳了一句,走到桌边,看着那比她还高的凳子,朝斯璘伸了手,软软地和他控诉,“爸爸……不喜欢道士,所以珈珈才不是。”
“胡说,你爸爸自己就是道士。”斯璘把她抱上了椅子,然后才反应过来她说的“爸爸”,应该是指他。
于是他又去看小丫头。
珈以坐在桌边,看着面前摆着的鸡蛋羹,察觉到斯璘的目光,转过头去,软萌萌地朝他张大了小嘴巴,“啊——”
斯璘见过雏鸟被喂食,所以他敏锐地意识到了珈以的意思,“你还要我喂?”
是了,饲养手册上写了,幼崽还小,自己进食容易出意外。
珈以快速点头,又朝他张嘴,“啊……”
斯璘都能看见她的小舌头在抖动。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拖了椅子过来坐下,舀了口蛋羹,回忆着饲养手册上的准则,先吹了吹,感觉不那么烫了,才喂到了珈以嘴里。
珈以咀嚼了几下,乖巧吞了。
她这模样,一点儿都不像是言训在饲养手册里曾经疯狂吐槽的那样难味。
斯璘忽就觉得有几分开心,许是小姑娘在他面前格外听话,也许是他做的饭食比言训那臭道士好上许多。
连着几口,小崽子都是这般听话,斯璘忍不住就问了句,“好吃吗?”
长发挡着,珈以看不清他的神情,自然不知晓他如今脸上满满的都是某些期待,所以她很诚实地摇了摇头,回答,“不好吃。”
斯璘那一调羹的鸡蛋羹差点就落在了她的衣服上。
然后就听见小崽子又说了句,“但是大王做饭很辛苦,我要吃光光的!”
那赞扬的语气,好似他做的是多么了不起的事。
斯璘又给她喂了一勺,“嘴甜的小崽子。”
小孩子的感觉本就敏锐,珈以这小孩子又不纯粹,斯璘一句话,她就听出了其中的宠溺意味,于是整日都巴着他,连晚上睡觉也要跟着他,硬是挤到了斯璘的怀里,和他小小声撒娇,“我要在这里才睡得着嘛~”
斯璘捏了下她的脸,却也没把她扔出去,反而给她盖被子。
妖的作息自然与人类不同,可斯璘在人界多年,经常需要扮作常人在外行事,这作息也就愈发与人接近,夜深人静,他无事可做,也会选择在床上发呆。
这会儿有了个小崽子要养,自然是注意着她的作息,不让她晚睡。
可除了哄孩子吃饭,哄孩子睡觉也是一大难事。
珈以小小一只,被子一盖都要找不见踪影,却还在那与斯璘谈条件,“爸爸讲故事,爸爸上次那个故事都没没讲完。”
她这是又分不清谁是谁了。
斯璘纠正她,“要叫我大王。”
从善如流,“那大王讲故事。”
斯璘没有故事可讲,但小崽子难缠,他想了许久,想到以前听来的一个很无聊的故事,稍微改了改,讲给她听。
“从前有座山,山上有个大妖王,大妖王养了个小崽子,小崽子要大妖王讲故事,大妖王说,从前有座山,山上有个大妖王,大妖王……”
几句话不断重复地讲,听得无聊的珈以很快睡了过去。
今夜注定不能好眠,她过来缠着斯璘是为了防止意外,还是早些睡一觉,这小孩子的体力还是有限,这会儿不睡,等会儿就正能帮倒忙了。
果然,半夜,闭眼发呆的斯璘忽然惊醒。
他起身用枕头挡住珈以的两侧防止她翻身摔下床,黑雾一晃,他已经出现在了楼下,朝着某个方向猛一抬手,白墙被黑雾打出裂纹,而稍下方一点的位置,被破了匿迹的蛇妖也展露了踪迹。
她修炼已有五百余年,可如今也不过是半身能化为人形,且那半身的皮肤还是斑驳的蛇鳞,眼睛也是令人不寒而栗的竖瞳,一张嘴,那舌头也是蛇信子。
“堂堂妖王血统,就因染了人类的污秽,力量都削了半成,你却还去给人类做走狗,真是丢尽了妖王的脸面,还不如死了干净!”
狠话落地,她那灵活的蛇尾已朝斯璘攻来。
斯璘后退三步,却发现他专为这蛇妖而设的阵法竟毫无作用。
无暇再去思考,蛇妖的蛇尾已再次逼到跟前,斯璘侧身避过,手上黑雾为刃,一刀下去,蛇妖那坚韧的蛇鳞都崩开好几片,露出半猩红的血肉。
这一击,显然激怒了蛇妖,她身形一变,这次竟是蛇尾在后为守,人身为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