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静坐了多久,一阵突兀的手机铃声冷不丁打破车内的沉寂,也让秋锡从伤感和怨恨等纵横交错的负面情绪中挣扎出来,他眼眶已然有些湿润,一边拿出手机滑动屏幕接听电话一边身体后倾仰头倚靠在座位上。
刚接通电话,就听到意料之中嗲声嗲气的悦耳女音娇嗔道:“我不是让你中午找机会给我打个电话汇报下进度吗?你连我的话都不放在心上了?好啊秋锡,我发现你越来越不在乎我了,你口口声声说喜欢我爱我什么事情都愿意为我做,现在让你给我打个电话这么简单的事你都做不到……”
“等等等等,娴娴。”秋锡被闻元娴唐僧般的念叨功力说得心烦气躁,赶紧出声打断了她接下来的话,头疼地揉着眉心说,“我不是忘记了给你打电话而是我根本没有给你打电话的必要,魏卿见都不想见我一面,我实在没办法。”
闻言那边的闻元娴静默了许久,仿佛连空气都在这个时候静止了。
若是以前秋锡早就放低姿态好声好气地哄劝闻元娴,可惜现在哪怕多说一个字对他来说都无比疲倦,再喜欢一个人也有耐心被消磨干净的时候,并且闻元娴光是一味的吊着他,再时不时给点甜头,明明他们已经把牵手接吻上床这些情侣间的步骤一条龙做完了,偏偏闻元娴就是不答应和他交往,还说什么先从朋友做起。
有时候秋锡想起来也会觉得委屈,他外在条件和家庭背景都不错,虽然比不上魏卿但还算是个被女人们环绕献殷勤的标准高富帅,然而到了闻元娴那里就成了一个关键时候拿出来用两次的备胎。
秋锡心有不甘,叹口气说:“娴娴……”
“闭嘴!你别喊我的名字!”闻元娴尖锐的嗓音突然从听筒里传来,猝不及防的秋锡当即一愣,还没来得及开口又听闻元娴用尖酸刻薄的语气说道,“要不是你当年自作主张拆散魏卿和他女朋友,魏卿怎么可能把我们记恨上?都怪你把我拉下水,如果项目到下个月还没着落的话,我爸肯定不会原谅我,到时候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秋锡脸上写着大大的懵逼俩字,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不是……当初可是你让我别把闻……别把魏卿女朋友在咖啡厅等他的事情告诉魏卿的,怎么如今又变成我一个人的罪过了?”
闻元娴冷笑:“你没脑子吗?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那我让你去死你去啊。”
“……”秋锡一下子居然不知道该怎么回应这句话,当他决定静下心来和闻元娴开诚布公谈谈时,发现闻元娴兀自挂断了电话。
秋锡脸色涨红狠狠咬紧牙关,挥手泄愤般将手机砸到车窗上,手机在玻璃窗面上砸出一片蜘蛛网状的裂纹,随后啪嗒一声滚落在秋锡的皮鞋边,秋锡捂着脸整个人似乎陷入一种静止的状态,从他微微颤动的肩膀能看出此时的他异常痛苦。
不得不承认,他后悔了。
商场的日料餐厅里。
在工作日光临的顾客不是很多,三三两两散落在大厅各个位置,欢声笑语的交谈着,唯独靠窗的一桌人始终保持着沉闷谨慎的气氛,饶是路过的服务生也不由得多看了那桌几眼,不过服务生的眼神兜兜转转半天最后还是徘徊在了闻子珩和魏卿的脸上。
“那个男人好帅啊,不笑的时候简直不要太禁/欲。”服务生忍不住向同事犯花痴。
“快擦擦你的口水吧,你是得不到他的。”同事一边收拾盘子一边淡淡瞥了眼莫名激动的服务生,“再说了,这个年头的帅哥都是有女朋友的,就算没女朋友也可能有男朋友。”
服务生:“扎心了老铁。”
另一边,闻子珩和四个市场部的同事几乎是安静如鸡地吃着寿司,只有坐在闻子珩身边儿童椅上的闻溪时不时发出吸溜面条的声音,好歹是让氛围没那么尴尬了,闻子珩本身是个不爱说话的人,那四个同事更是被魏卿强势的气场吓成鹌鹑,生怕多呼吸一口气就会点燃魏卿暴脾气的导火索。
闻子珩无语看着那快要吓出心脏病的四个人,心想他们的反应是不是太夸张了些。
直到后面,看似心情不错的魏卿主动开口聊工作上的事情,四个同事的表情才那么没那么紧绷,正说着,刚才还在默默吸溜着面条的闻溪突然把叉子往餐桌上一扔,扁起嘴巴开始闹情绪,其他人都被闻溪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眼睁睁看着那个沾有汤汁的叉子在桌面上弹了一下,接着直挺挺蹦到就坐在旁边的魏卿衬衫上。
叉子碰了下衬衫便顺着魏卿的身体落到地上,发出一声脆响,而被叉子碰过的高级白衬衫上留下了深褐色的汤汁印记。
“……”
这一瞬间,在场所有人都沉默了。
小肇事者似乎不知道自己闯了祸似的,天真无邪地伸出沾有汤汁的小手一把拽住身边魏卿的白衬衫,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很是期待地瞅着魏卿,尽管他脸上依然没什么表情,却知道用语言来表达自己的渴望:“糖糖……”
闻子珩连忙摸了下衣兜,才发现他带来的糖都被闻溪在上午时吃完了。
其他旁观者不动声色看了眼魏卿衬衫上的小爪印,倏然间嗅到了一股世界末日即将来临的气息,澎湃在他们胸腔里的恐惧仿佛要顺着气息溢出来,他们完全不敢想象闻子珩和闻溪等会儿将会面临怎样的局面。
如果被弄脏衬衫的人是其他高层也就罢了,偏偏是董事长魏卿,听说魏董的脾气火爆性格阴晴不定,之前他人还没到公司来,那阎罗王的外号就在公司上下传了个遍。
看来今天闻子珩是要完了……
他真的完了……
市场部的同事们已经不忍心再继续呆下去,悲伤伴随着怜悯之情溢于言表,他们更没有胆子出声替闻子珩父子俩说话,只能绝望又无助地看着这一切,看魏卿没有任何表情的脸上逐渐荡漾出几丝笑意,抬手揉了揉闻溪的头发,然后从挂在椅背上的西装外套暗袋里拿出一颗花枝包裹的圆糖。
仔细剥开糖纸,把淡黄色的小圆糖递到闻溪嘴边。
魏卿说:“啊——”
闻溪张嘴就把圆糖含进嘴里,放在舌尖上滚了一圈,甜腻腻的味道瞬间在口腔中扩散。
魏卿笑着问:“好吃吗?”
闻溪鼓着一边腮帮子默默盯着魏卿不说话,半晌后像是突然想通了什么,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四个吃瓜群众都震惊了。
闻子珩捏了捏闻溪的鼓囊囊的脸颊,问魏卿:“你随时带着糖吗?”
“时刻准备着,好以备不时之需。”魏卿一只手搭在闻溪身后的儿童椅背上,修长的双腿交叠,姿势很是随意,可就是这么随随便便的动作也帅气得光芒四射,引得路过的顾客有意无意行注目礼,他扭头看向闻子珩,“茶水间的矮几上一直放着糖的,我看你今天上午总共去了四次茶水间,怎么没想到拿点糖备着?”
闻子珩支吾:“忘了。”
与此同时,四个吃瓜群众的震惊脸刹那间转变为惊恐脸,立下过g的女同事情不自禁留下悲痛的泪水,早知道就不说魏董对他们去茶水间和卫生间的时间都了如指掌的话了,她恨自己是个名副其实的乌鸦嘴。
闻子珩压根不知道四个同事的心路历程在这顿饭中经过了多少个弯弯绕绕,吃完午餐回公司时,闻子珩发现他们的脸色都不太对劲,担忧地问了一下只得到身体不太舒服的答案。
让闻溪还以为是中午吃的寿司不太干净,紧张兮兮的盯了闻溪好一阵,确定儿子没什么问题后才放下心来。
有了这个前车之鉴,后来每天中午到饭点的时候,魏卿总会以各种理由从天而降出现在闻子珩面前,再花样找借口厚颜无耻的要求和闻子珩一起吃饭。
魏卿了解闻子珩不喜欢张扬的性子,笃定他在大庭广众之下不会拒绝自己,便连续一周用同样的方式争取到了与闻子珩同进同出餐厅的机会。
这一周的魏卿仿佛变了个人一样,容光焕发精神饱满,面上时刻挂着温和的笑容,甚至于好几次被秘书撞见他在办公室里对着电脑一个劲儿傻笑,以至于秘书以为魏董家里出大事受到刺激了,工作时战战兢兢时刻吊着一颗心。
直到魏夫人软磨硬泡搬进了魏卿买在闻子珩楼下的那套住房后,魏卿痴傻的状态瞬间消失了。
其中最苦逼的人当属闻子珩,某天他牵着闻溪从公司下班回家,刚巧碰见工人往电梯里搬运小型家具。
这本来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然而当电梯停在魏卿所住的楼层时,就变得不平常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