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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间
残月高高挂起,游动的云层时不时地遮掩住本就黯淡的月光,让周遭的一切都静得可怕。
还是倒春寒时分,屋内没有供炭火,有些沉闷的阴冷。
陆展清伤重,当夜就发起了高热。
他烧得神志不清,沉在旧梦中。
那时候他刚到千巧阁,所有的人都拿着异样的眼光看着他。在林逸的威压下,他活的像个丧家犬,惶惶不可终日。
画面一转,是深秋的雨天。记不清自己犯了什么错,好似是没准时向林逸请安。
他被罚跪在千巧阁门外,不知跪了多久,衣衫湿透,狼狈不堪。
街上的行人来来往往,对着他嘲讽奚落,闲言碎语。
长街上的人从熙熙攘攘到空无一人,林逸也没允许他起来。
再接着,是林逸宣布他成为少阁主的那天。
林逸高高在上,器宇轩昂,他跪在地上,看着满手的血,洗不掉的血。
透过这鲜红的颜色,陆展清仿佛看到了与他同时进入千巧阁的那一批孩童,他的师兄,他的师弟,还有那些认识的,不认识的,都死了。
血都在他手里。
擦不掉的血从手心里溢出,淹没了他的腿,腐烂了他的腰,要拉着他往下坠去。
梦中的陆展清剧烈地颤抖着,他撒开腿,没命一般地往前跑。
无尽的黑夜里逆光站着一个庄严肃穆的人,手上拿着他惯用的薄刃,薄刃上是浓稠到化不开的鲜血,他看过去,是他的师父,林逸。
林逸一步步向站在原地的陆展清逼近。
陆展清疲于奔命,在跗骨之蛆的恐惧中,感觉有什么东西靠近了自己。
猛然回头一看,是一团火焰,火光衝天,驱散了夜的寒意。
陆展清感觉到温暖,走进了火焰里。
在一片白亮的火光中,他看到了影三。
记不清又是什么错,他被罚跪在千法堂外。
冬雨瓢泼,他隻被允许穿着单衣,冻得发抖,身上的鞭伤在灼热的疼。
影三在旁边陪他跪着,给他撑伞。
伞不大,临时临了拿的,只能挡一个人。
影三笨拙地把伞移到他头上,自己却淋了个透。
他被关在暗室里思过,影三怕黑,不敢也不能进去,就隻好站在暗室大门外干巴巴地等着,等到门一开,就迎上来,也不说话,隻默默地跟在他身后。
那次生辰,他被罚跪在千巧阁门外,整整一天。
天昏地暗,磅礴大雨,街上的人指指点点。影三避开林逸,站在离自己十米外的地方,陪自己淋了一天的雨。
等到林逸气消,他们狼狈地回到小院里。昏黑烛火下,影三一边给他揉膝盖,一边打量着他的脸色,小心翼翼地对他说生辰快乐。
主子受罚,不牵连影子。
陆展清无意让影三一同受罚,可影三非要凑前再凑前,一点点地占据他的视野,他的心。
薄刃劈开了火焰,将火焰熄灭。
追上来的林逸带着不寒而栗的笑靠近他,不由分说地拉过他的手,把薄刃放在他手上,如同哄孩子一般道:“到你了,去吧。”
“杀了他,你的心就不会乱了。”
陆展清剧烈地挣扎着,猛地睁开眼睛,惶恐不安地喘着粗气。
门外似乎有人,高大的黑影在门板上晃动。
刘铭敲了好几下门,都等不到回应,隻好又敲了一次,低声道:“主上。”
陆展清声音沙哑干涩:“何事?”
刘铭松了一口气道:“阁主不知道说了些什么,让千法堂外的那些民众都散了。属下、属下已经照您的吩咐,让闵南倾来过一次小院了。”
陆展清踉跄地跌下床,给自己倒了一杯冰冷的水。
杯中的水晃荡得厉害。
陆展清咽下几欲脱口而出的痛呼,问道:“三三呢,三三有消息了吗。”
刘铭沉默片刻,道:“已经加派人手去找了,只是明念崖地势险峻,那日又恰逢暴雨,不管是山上还是山下的痕迹,都被衝得一干二净——”
刘铭的未尽之言消失在陆展清突然拉开的房门中。
陆展清脸色惨白如纸,隻眼底猩红病郁。
他瞥了一眼刘铭,一言不发地就跌跌撞撞地向院外走去。
房内浓郁的血腥味充斥着刘铭的鼻息,只是一愣神的功夫,他就看到陆展清刚换上的,又被血染透的黑衣。
“主上!主上!!”
刘铭连连跪在他面前,挡住他去路,道:“主上,请再给属下一点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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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展清气血攻心,手用力地搀扶着墙壁才没倒下。
刘铭再次拦在他面前,把头重重磕下。
“主上!请您先保重身体,属下等当竭尽全力寻找影三。”
见陆展清充耳不闻,刘铭心里一横,道:“您这般模样,就算找到影三,他也一定会万般自责与难受的。”
陆展清头疼欲裂,盯着刘铭,冷硬道:“找、继续找。”
“是。”
刘铭半分也不敢耽误,连声应下,跃上屋顶时,回头看了陆展清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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