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宫里问这种问题无疑是不理智的, 先帝刚死,登基大典没有举行,一堆的烂摊子等着元崇德处理。但苏氏平日里被世家贵族欺压得太久, 又自诩对太子有恩,恨不得拿出所有精力显摆。
何况她还要给自家女儿扫清道路, 看见有貌美姑娘该打压打压, 该贬谪贬谪, 不能让她们有丝毫机会。
清宁听了好笑,还没开口就见刘自忠忽然出来踢了苏氏一脚,恰好踢在脚弯处, 苏氏直直跪在地上,对清宁行了一个大礼。
苏氏一愣,怒道,“你………”
刘自忠冷冷说,“污言秽语也敢在皇后面前乱说?”
苏氏愣住,满腔怒火被压下去,她以前知道楚昭帝娶了新皇后,但新皇后不是从未被宠信过么?宫里就有人猜测她要么是个河东狮,要么貌若无盐, 不然对自家老婆男人哪有不下嘴的?
没想到看了真人才发现,哪里是貌若无盐, 倒是不太正经的长相,不然她也不至于猜错了身份。
苏氏当众给清宁下跪已经失了面子,但她知道能屈能伸的道理,还顺带着道了歉, 话里话外却有指责清宁穿着不当的意思。
清宁拨弄了下玉佩道,“是吗, 先帝在的时候常说本宫这打扮最合适不过,你觉得哪里不好呢?”
苏氏被说得冒冷汗,清宁懒得去搭理她,也不为难她了,挥挥手让她离开。对刘自忠道,“你还对我挺忠心?”
刘自忠低头道不敢。
清宁似笑非笑看了他一眼。她本来没有下苏氏面子的意思,毕竟是这辈子不会再有交集的人,淡淡略过便是,刘自忠却非要给她出头,还是当着众人的面,岂不是故意给她拉苏氏的仇恨?
清宁从他语气里琢磨不出什么意思,挥挥袖子进了内殿里。
书房是楚昭帝曾经打理政事的地方,现在改归太子使用,但比起先帝时的奢侈华丽,现如今摆设简直简单到可怜。
屏风前有一架书案,书案后曾放了罗汉塌,楚昭帝最爱与人在上面厮混,现在被换成一把交椅。
元崇德便坐在那把椅子上面,手握着一杆玉杆的小毫,在纸上圈圈点点,似乎十分专注。
清宁在他对面坐下了,不客气道,“我听闻你已经搬进你父亲寝宫了?”
元崇德似乎对她的话有不解,抬头诧异道,“有何不妥?”
清宁看他冰凉的侧脸有些心惊。
当初她和元崇德一起把楚昭帝杀死在龙床上,毕竟是自己亲生父亲,又是一起生活多年的人。若换了其他人,怎么都会有些阴影,偏偏他就像完全忘记了一般,泰然自若毫不动摇。,让清宁拿捏的话滞在口中不上不下。
元崇德看了她一眼,忽然问,“你不会害怕了吧?”
清宁淡淡说,“我又不亏心,当然不会怕,何况就算讨债也不会先讨到我这无干系又没血缘的外人身上。”
元崇德“唔”了一声,又低下头去摆弄手上东西。
清宁有些焦躁,就道,“我在门口看到苏氏了,她惹了我生气,我就让她给我跪下道歉。”
她只是在试探对方,但显然元崇德不如外人说的那样对苏氏尊重到言听计从的地步,他手上动作只顿了顿,下笔不见丝毫凝滞。
清宁便故意道,“外面也不知说得多难听,有说她卖女求荣的,你那位也不知在怎么哭呢。”
她本以为元崇德这么疼宠苏青玉,这该有些反应,他却低低笑了一声。
元崇德用帕子细细擦干净手上溅到的一点墨迹,含笑问,“所以你想要打探什么?”
清宁被他一语戳穿来意,只尴尬了一瞬,就道,“你想多了,我有什么事情好打探的?”
元崇德点头,“也是,谢家要送进宫的消息哪有能够不到你手里的?我觉得飞鸽就不如信使好?”
清宁有一瞬间的悚然,虽然谢家在宫里有不少密探,但外人都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像元崇德这般知道得如此清楚的,更是……
她疑心元崇德在诈她,又觉得他言语温和下带着威胁,一时间心绪纷乱,难以言表。
倒是元崇德先打断她胡思乱想,吹干纸上墨迹,漫不经心道,“你想知道什么,就求我吧。”
清宁脱口而出,“我凭什么求你?”
元崇德依旧那副不温不火的表情,“你总有机会求我的。”
清宁出了殿门的时候还在想里面的事情,恼怒地捏着小指骨节,猜测元崇德的用意。
她比自己以为的要了解这个人,他外表长得好,因为这个很得便利。其实他性格有几分邪门,睚眦必报还记仇,她记得以前有姓崔的故意把他更衣换下来的衣服藏在树后面,以至于他无衣服可穿,然后作诗暗讽他小白脸。
他在得到崔家之后,抄家时故意把人扔在城外,衣服也不给,害得这位崔家公子赤条条从城外走回城,其他的不算,丢了好大的脸。
他这试探来去,又不肯落下最后一刀,总让清宁心中悬着一颗大石,无论如何也放不下来。
流光误解她意思,义愤填膺道,“怎么可以这般磋磨您?”
清宁摇头,“我不是烦心这个,你刚才有没有看到在御前伺候的那人?”
流光没注意到这么多,疑惑问,“不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太监?”
清宁苦笑,“可不是一个小太监,我记性不差,若没记错,这应当是当初得罪过大爷的人。”
以前谢家大郎谢丛之入宫陛见,有宫里的小太监作为私身伺候他下轿。谢丛之身形甚伟,这小太监过于瘦弱,差点把谢丛之摔倒在地。
谢丛之差点摔个大马趴,恼怒之下一脚踢在小太监心窝子上,差点把人活活踢死。也不知道这人运气好还是什么,现在居然调到御前伺候着,以后也算平坦许多。
这是谢丛之纨绔生涯里不值得一提的一件事,清宁只因为记忆好才把这人从旮旯想出来罢了。
流光听完她的话,嘟囔道,“一个小太监有什么用?记恨就记恨呗,顶多告状,告状的人多着,也没见得损到谢家一时半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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