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眼神落在不远处的山林上,“但这是不一样的,例如元崇州,若不是你撩拨他……”
清宁忽然觉得有些好笑,“你觉得我在撩拨元崇州?或者你从不知道他的心思?”
谢玉瑛蹙眉,罕见露出茫然。
清宁缓步走出林间,旁边临着溪水,“你看,就连别人喜欢你你也不知道,又怎么能强迫别人不喜欢你?”
谢玉瑛默默听着,脸上若有所思,仿佛被说服几分。
清宁注意着小声松一口气,谢玉瑛可不大好糊弄。
恰在此时,亭中走出一位聘婷婀娜的少女,俯身向她们行礼,
“宁姑娘,少爷请你坐坐。”
清宁表情没绷住,转头看谢玉瑛。
果然,刚被她忽悠瘸的谢大小姐表情淡淡,又露出“你这个祸水”的表情,彰显刚才白白浪费的心力多么滑稽可笑。
清宁走了一会儿也有些冷,遂同意这份邀约。但走到小亭中却蓦然后悔,恨不得立刻离开。
小亭中含笑的温和公子正是良久不见的元崇德。
亭子半悬在溪流上,他手旁放了一根钓竿,钓竿旁的水桶中空荡荡的,连拇指大的小鱼都看不见。
元崇德脸色有些病弱的苍白,对两人含笑示意道,“正巧遇见二位姑娘,天寒地冻,不如先喝温酒暖暖手。”
溪水里的鱼并不多,鱼的颜色非常浅,一尾尾小鱼灵活地在石头缝里钻来钻去。看起来这根钓竿更像一种摆设,她也看不懂这种没有意义的垂钓有什么意思。
御花园也养鱼,养一种漂亮的胖胖的锦鲤,锦鲤只用来装点池塘,上辈子清宁不喜欢,就捉了好多烤来喂马,结果后来才知道被祸害的枯叶是一种昂贵的香料,锦鲤还害得绿耳焉焉拉了几日肚子。
元崇德目光不知落在哪里,眼神中有了几丝笑意,“其实贸然邀请是我唐突,但远远看见宁姑娘,不请姑娘进来坐坐又觉得不甘心。”
清宁现在已经很能理解他笼络人的手段,但这种温柔被识破后对于她来说还是浅薄了些,她闻言笑起来,“只是你好客罢了,虽然萍水相逢,又只有几面之缘,但难得见公子这般热情的人。”
他似笑非笑地说了一句,“是吗?”却在认真看过来时很快转变了脸色,仿佛刚才的轻浮是幻觉一样。
元崇德用袖子拂开一朵不知何时落在他衣襟上的寒梅,撑着下巴温和道,“并不是热情好客,只是宁姑娘对于我来说总归不一样……”
清宁疑心他要说出什么惊人之语,要张口阻止,他却话头一转,“姑娘是对我、对……家妹有恩情的人,姑娘美貌令我折服,但品性更让我钦佩,能请姑娘拨冗一起喝一杯薄酒,实在是我之幸。”
说完就不再言语,示意侍女给她们斟酒倒茶。
刨去元崇德坐在对面不谈,此时喝一杯酒确实是不错的选择。小亭四面用薄竹帘挡住风雪,室内燃着火炉,酒被煨热后散发的淡淡香气漂浮在空气中,与寒梅清冷的气息交织在一起。
即便不说话,氛围也非常不错。
而坐在对面的元崇德则怠倦地侧头看着窗外皑皑白雪,一只手愉悦摩挲杯上纹路。他今天穿着极风流的宽袖大袍,衣襟飘飘,头发用金冠束起,好比寒冬腊月里一支独一无二的白梅,漂亮到不可思议。
清宁虽然知道他那些小心思,却不可避免被这样的美色晃了一下神。
其实这不是她第一次栽倒在这样的陷阱里,所以知道他在打什么如意算盘。
作为谢家人,从小到大总有人会用各种各样的方法靠近她。例如使用小手段再接机英雄救美,用小花招令她感动,但这么多次“意外”元崇德却是唯二两个成功中人之一。
还不是因为他过分美丽。他不止一次从她眼中看到她为他美色而动摇,所以才会如此肆无忌惮使用这把利器。
清宁被鱼竿的动静惊扰,示意元崇德。
侍女走过去把鱼竿拉起来,上面挂了一尾巴掌大的小鱼,尾巴是盈盈金色,漆黑的眼珠子格外灵动。
侍女把鱼解下放进桶里,讶异道,“分明没挂鱼饵,怎么骗来一尾鱼?”
元崇德指尖敲敲桌子,“这小东西是愿者上钩。”
清宁好奇问,“莫非是效仿太公忘垂钓?”
元崇德掩住嘴角一点笑意,“不是,只是看别人人作画既有溪水,那必然也有垂钓,所以总觉得临溪饮酒少了钓竿不行。”
这当然是玩笑话,却唤起清宁一点回忆,她想起自己某次饿得不行,用鞭子抽起十来尾鱼做吃食,又恰逢被困,于是把溪里的鱼祸害得一干二净。红烧鱼,双面焦香的煎鱼,烤鱼,炖鱼,煮鱼,把天底下吃鱼的法子全试了个遍。
把这件事和元崇德说了,元崇德没说什么话,难以理解她的兴趣。
“做菜也是种乐趣。”
清宁摇摇头,“不是做菜,就是抓鱼好玩。”
元崇德不说话了,看起来实在无法苟同。
清宁摸摸下巴,“看来我们着实不是一路人。”
仿佛是暗示,又仿佛不是,元崇德疏忽变了些脸色。
喝完一杯水酒,清宁和谢玉瑛从小亭出来,坐上谢家马车。
谢玉瑛一直有些沉默,连勉强的表面友好也维持不住,马车中气氛显得沉闷压抑。
清宁又想骂元崇德,他似乎是看见谢玉瑛在场,才故意邀请她去小坐,还表现得和她很亲近似的。
实际上从她第一次见他到现在,也不过几面之缘。
谢玉瑛很聪明,不难猜出他们之间有些不足为外人道的事情。
她一副想说话又不知如何说的样子,等马车行到一条繁荣小巷时,方道,“这也是欣赏梅花的人?”
清宁心不在焉摇着扇子,“这是假装喜欢梅花附庸风雅的人。”
谢玉瑛没听懂,但不妨碍她厌恶这种行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