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夜过去,花陵轻佻着眉,暗自松了一口气。
只见他收起手心的阵法,随意换了个坐姿,正仰着头,伸直两条笔直的长腿,放松自己僵硬的身体。
他脸上的表情已经不再像起初那般严肃,逐渐恢复了往日里的漫不经心。
青年不仅有着一张令人心神动荡的脸,他身材匀称,长身玉立,一袭红衣穿在身上贵气逼人,挺拔俊逸,玉树临风,那眉目含情间,眸光潋滟,唇角勾起的弧度在烛火下更是如同妖孽般惑人心神。
仿佛是上天格外偏心,竟是亲自打造出来这世间最完美无缺的人,令人惊艳,羡慕又嫉妒。
可再完美的人也有瑕疵,青年有着最坏的脾气,他喜怒无常,肆意妄为,又恶劣至极。
只见花陵伸出一只手撑着精致的下颌,靠在椅子上阖上了灼灼其华的眼眸,小睡了一会。
魂契阵法的修改似乎如同他想象般可行,依靠着魂契,沈檀深可以活下去,而男人也将永远无法离开他,这个消息不免让花陵难以抑制般地愉悦起来。
于是,在稍微浅眠后,花陵便一大早就来到主殿,想见沈檀深的心情更是迫不及待。
可刚走到屏风扇,却碰见刚从寝宫里走出来,手里端着一盆水的凌子宵,毫不意外,两个人的视线彼此碰撞在了一起。
一时间,两个人之间的气氛顿时变得微妙了起来。
凌子宵显然是刚刚从里面走出来的,这花陵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差。
他没想到凌子宵竟是在里面待了一夜。
虽然以前在三清门的时候,他对这种场景可以说是见怪不怪,可那个时候他并不会有什么感觉,因为从他入师门的时候,凌子宵便一直都是跟在沈檀深身边伺候。
可如今不一样了,花陵哪怕心再大也不免会疑神疑鬼。
沈檀深根本不知道自己收的徒弟是什么狼才虎豹,对他存着什么心思。
以往是男人过于强大,那些窥伺的心思都只能隐藏在那一幅幅道貌岸然的皮囊之下,而现在男人已经沦为砧板上的鱼肉,可任人随意摆布,采摘夺取。
而那些长年窥伺的野心终究将暴露出来。
可男人并不知道。
恐怕到现在也就只有男人会觉得他不是个东西。
可他不是什么东西,呵,难道凌子宵就是什么好东西么?
花陵的脸色难看之极,他恨不得此时此刻逼问沈檀深,让他说出昨夜里和凌子宵都干了些什么,可没走几步就被一道阵法给强势地阻拦在了外面,如同昨夜一样。
凌子宵摆明了不想让他去见沈檀深。
这让花陵的目光一下子阴冷了起来,他回过头盯着凌子宵,不怒反笑道:“凌子宵,你这是什么意思?”
可凌子宵淡漠地将视线收了回来,他无视花陵继续往前走,和花陵擦肩而过。
“师尊还在休息,切莫吵醒他,等他醒了,阵法自然会消失。”
花陵冷哼了一声:“假仁假义。”
凌子宵看都没看花陵一眼,言简意赅道:“彼此。”
花陵站在阵法前面色阴晴不定,这种阵法他要想破坏又不是难事,可是这样动静会很大,如果男人真的在里面睡觉,势必会被惊醒。
花陵臭着脸,隔着屏风模糊地看到沈檀深正安静躺在床榻上,并没有动静,魂契也很安静,估摸男人是真的还没有醒过来。
他想起这几日男人的确没有休息好,既然已经决定要救沈檀深,就必须要让沈檀深把身子休养好才行,免得到时候出意外。
这么想着,花陵总算耐下心来,他可以等沈檀深醒过来。
闲来无事,他见凌子宵刚刚出去后就没回来,不免好奇地跟了过去,只见凌子宵竟是又去到了不远处的厨房。
凌子宵把盆中的水倾倒后,又复而用法术烧着一锅热水,他的身形在这厨房里游刃有余地转来转去,花陵不知道他在做什么。
以前在三清门的时候,凌子宵便是贴身伺候沈檀深,所以他经常会看到凌子宵进出沈檀深的房间,做的都是下仆要做的事情。
一开始他也觉得很奇怪,直到他知晓了凌子宵的来历以及沈檀深为什么会收一个资质平平的人为徒后,这种奇怪的感觉才消失了。
凌子宵是沈檀深在人间历练时捡回来的孤儿,一开始本就是跟在沈檀深身边伺候的小仆,因待在沈檀深身边而被内门弟子嫉妒,经常被欺负。
直到沈檀深发现了这一切,一怒之下把那几个内门弟子逐出三清门后才收了凌子宵为徒。
哪怕凌子宵后来成了沈檀深的徒弟,可沈檀深身边的一切事宜都是由凌子宵亲自操办,不假他人之手。
沈檀深也对凌子宵信赖无比,格外器重,甚至明确表明过要培养凌子宵成为三清门下一任掌门,哪怕那个时候很多长老对此颇有微词,众所周知,凌子宵修炼的天资并不如何。
以至于,花陵很多时候都会觉得沈檀深对凌子宵和叶星阑是真
', ' ')('的好,相比而言,对他是一点都不在乎。
毕竟他可是魔尊转世,一个迟早会入魔的徒弟,哪里会比其他人重要。
这让花陵在心里冷冷哼了一声。
他明白一碗水是不可能端平的,更何况在沈檀深这种人的手里。
他天性孤傲,平日也很少和沈檀深相处,不像叶星阑和凌子宵和沈檀深接触最多。
以往的记忆里,他离经叛道且总爱只身一个人,明明沈檀深当众保住了他,可他别扭到心有抵触。
大概是那个时候,他也听到男人的那句话。
如果他入魔了,男人会亲手杀了他。
反正迟早会有那么一天,倒不如一开始就保持距离,不是更好吗。
于是,大多时候他刻意和沈檀深疏远,总是一个人待在一边,看着沈檀深对凌子宵或者叶星阑倾注更多的心血。
花陵越想心情就越不好,他眼眸深处的红色也开始弥漫出来,心魔隐隐有了发作的迹象,花陵也察觉到自己的的不对劲,可他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只见他不耐烦地召唤出自己的法器出来,却在摸到冰冷扇骨的一瞬间,整个人像是被一桶冷水当头淋下,蓦然冷静下来。
入手微重又冰冷的玄铁扇是由收集了极其稀有的上古玄铁锻造而成,而扇骨上的花纹也是由人精心绘制,让他亲自确认修改后才雕刻上去的。
这是他最喜欢的本命法器,是沈檀深在他及冠时亲手送给他的礼物。
花陵靠着柱子,把玩着手心里的扇子,桃花眸里浮光掠影,那些不耐烦尽数散去。
男人似乎也没有他想得那样偏心。
凌子宵在忙,花陵在走神,他们互相把对方都当成了空气。
直到花陵从凌子宵的几个举动中分辨出凌子宵似乎在为沈檀深在熬粥。
他语气里带着不明的含义道:“师兄,沈檀深已经是我们的阶下囚了,你何必再这般伺候他,对于一个仇人,你都这么仁慈么?”
凌子宵揭开锅盖,热腾腾的蒸汽一下子弥漫开来,他眼眸未抬,搅动着锅中即将要煮沸的米汤后,只是简单道了一句:“习惯了。”
花陵打量着眼前的凌子宵,他不明白,为什么凌子宵被男人杀死过一次还能如此淡然地对待男人。
凌子宵突然取了一个药罐,放了一些药材进去,他抬眸,把药罐递给了花陵,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悄无声息地染了一层墨色,对花陵淡淡下了命令。
“你若是无事可做,便帮我煮了那罐药。”
花陵没什么意见,他收回他的玄铁扇,特意揭开了盖子,扫了眼里面的药材后道:“怎么都是些滋补的药材?”
凌子宵站在那里,将煮好的粥盛出来放凉,语气平静道:“嗯。”
花陵不由瞥了凌子宵一眼,道:“沈檀深都要死了,还给他喝这些又有什么用?”
凌子宵:“他能活一日便是一日,我不会先动手的。”
花陵笑了起来,不知道是信了还是没信,道:“假慈悲。”
他嘴上说着,手里却干着活,洗净这些药材,点了火后,偶尔抽神出来,照看起这罐药汤来。
沈檀深的身子好一些对他而言也是益处。
凌子宵打了一盆热水端了出去,临走前对着花陵嘱咐道:“看好药,煮好了后便端过来。”
“啧,知道了。”
花陵看着药罐,不耐烦道。
真讽刺,不知道的人恐怕还会真的以为他们师徒之间关系情深厚谊呢。
呵。
如果那一切没发生的话。
沈檀深这一觉睡得很沉,他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凌子宵把手给抽离了开来,直到他彻底醒过来,从床上坐起的时候,还没回过神来便看到凌子宵端了一盆热水过来。
和凌子宵对视了一眼后,沈檀深才恍惚忆起,凌子宵昨日便已经回到了小天地。
可随后他便愣住了,昨夜里的记忆也随之而来,青年俯下身埋在他的胸口,含住他的乳头,将他的乳汁一口口吸取干净……
这让沈檀深浑身不自然了起来。
他害怕凌子宵质问他,问他为什么会变成那样……
凌子宵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他端着水走过来,放在床头,淡淡询问道:“可是我吵醒了师尊?”
青年神态自若,只字不提昨夜发生的事情,沈檀深提起来的心放了下去,他摇了摇头:“没有。”
说实话,他很久没有睡得这么香了。
在小天地里,他从未睡好过,每天夜里不是做些光怪陆离的噩梦便是在花陵的折磨中不能入睡。
他补了一句:“我睡得很好。”
凌子宵拿起干净的帕子浸湿在水里,随后拧干后帕子,递给了沈檀深,道:“我为师尊熬了一点清粥,师尊洗漱后便可以用些。”
沈檀深接过来擦脸,道了一声:“好。”
凌子宵见沈檀深擦完了脸便伸手把帕子
', ' ')('接过来,放入水盆里。
做完一切后,凌子宵便又坐在了床边,他伸出手将男人的手握在手里,一双淡漠的眼眸凝视着沈檀深。
沈檀深似乎心有感知般,对上了子宵的目光,恍然间他似乎已经猜到了凌子宵想要说些什么。
果然,凌子宵的声音随后传了过来。
“师尊可有什么想要和我说的。”
沈檀深想,这是他第四次听到这句话了。
他望着冷淡的青年一袭黑衣,长身玉立,近在咫尺,而自己的手也被这人有力地握在手心里,这般近,似乎只要他说一句话,青年就会抛下他们之间的恩怨情仇,将一切抵挡在他身后。
哪怕没有太多关于凌子宵的记忆,可沈檀深只觉得在青年面前,他所有坚强的壁垒都不攻自破,整个人都柔软了下来。
他真的累了,而子宵已经知道了过去那一切都不是他所作所为,而眼下那些肮脏、禁忌、违背人伦的事情……他又能自欺欺人瞒多久?
再撞一次南墙又何妨,我该告诉他的。
沈檀深这般思索道。
他回握住凌子宵的手,却在凌子宵的注视下摇了摇头。
他没有忘记,他身上还有魂契的约束。
凌子宵没想到男人会再次拒绝了自己,他张了张唇,正要问为什么。
只见男人打开他的手,在他手心一笔一划写了起来。
凌子宵低头看着,久违地感受到一阵酥酥麻麻的感觉从手心里传了过来。
他看见男人写道:
【今日星阑会来接我离开】
【帮我,子宵】
凌子宵的眸色深了起来,没有人能够察觉他的异常,只见他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冷淡的声音随之应了下来。
他握紧男人的手,凝视着男人的眼睛,道:“师尊,我会的。”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