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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清与傅归相隔不远,可这一眼却几乎让傅归错觉二人之间横亘了一条无法逾越的鸿沟,但紧接着,纪清松了口气,朝他笑了下。
如果不是纪清刚杀了季锦,如果不是纪清满手鲜血,如果不是纪清背后跪着影子亲王,傅归可能真的会从这个笑容里解读出无辜与纯良。
傅归是赌对了,但他笑不出来。
二人明明处于同一时空之中,可立于他们中间的不只有纵深的沟壑,还有漫长的时光,傅归甚至从纪清的笑容里看见了多年前的曦,可一恍神,纪清的笑容慢慢褪去,那么多年的光景突然收束在二人中间,曦、纪清,糅合成了现在对面那个青年——季家的家主。
“你应该想问我些什么。”纪清也笑不出来了,他残忍地把那层温柔的面具撕掉,疲惫而沉重地说着,“问吧。问完了,我们回家,我想好好睡一觉。”
无数问题翻涌着,傅归却始终采撷不出最想知晓的那个,他久久地凝视纪清,最终轻声说了句:“我不想问什么……过来,让我抱抱。”
……
季家在多年前便隐居摇筝幕后,因而新家主出现的事情也只在摇筝高层间流传,当他们听到这位新家主不仅是吹鸢曾经的兽军将领,而且还曾是三位亲王的禁脔之时,脸色无比精彩。
流言满天飞的时候,纪清正窝在府邸里睡大觉,梵洛在一旁百无聊赖地陪着他,尾巴一扫一扫地戳着主人的小腿,趁其不备直接将他的腿卷入自己尾巴里。
美滋滋。
傍晚时分,纪清饿醒了。带着梵洛出门觅食,却见每个人看自己的眼神都塞满无端的畏惧和恐慌,他便知道自己恢复记忆与身份的事已经传开了。
纪清置若罔闻,在人们恐惧的眼神中穿行,来到一楼,推开大门,三位亲王一个不落地候在门外,全都跪在地上。
梵洛愣了愣,接着雄赳赳气昂昂地甩起尾巴——原来这三个臭男人也有今天!
纪清倒是毫不意外,他的目光从邢墨扫过傅归,又从傅归扫过旗越,最后淡淡地低声说:“我饿了。”
通常负责后勤的邢墨接着便要下令准备满汉全席,却听见纪清补了一句:“你们……谁给我下碗面?”
几分钟后,纪清百无聊赖地被请回大厅,他靠在沙发上发呆,听着厨房里傅归和邢墨叮叮当当地准备晚餐,真实和不真实交织在一起,显得这一切颇有些荒唐。
稍稍偏头看去,因眼伤而只能在沙发上陪他的旗越意外地沉默着,嘴角紧紧抿着,像是心情也不太好的样子。
纪清懒懒地问他:“当我的亲王,委屈你了?”
旗越循着声音往纪清这边回了下头,又默不作声地转回去,半晌才说了第一句话:“我只是后悔。”
纪清:“愿闻其详。”
“后悔在你失忆的时候没多搞几次。”
纪清牵起嘴角:“你就这么跟季家的家主说话?”
旗越低低地哼笑一声:“在没搞垮整个季家的时候,你还需要倚仗我们。”
“那倒是。”纪清的手指在自己腿上轻轻敲了几下,“不过,身为家主,我是不是可以随便对你们发号施令了?”
旗越:“看情况。”
纪清的笑容越发浓郁,他又问了一遍:“你就这么跟季家的家主说话?”
旗越再次转回头来,蒙着布的双眼准确无误地看向纪清这边,他说:“你是季家的家主不错,但你依旧是纪清。”
“你应该说,我是纪清,但我更是季家的家主。”纪清也学着他的样子哼笑一声,伸出手,捏住旗越的下巴,将人拉到自己眼前。
旗越:“你别太过分。”
这句话是二人交流以来唯一一句带着些微笑意的话,但纪清的脸上却毫无轻松之意,他的手指从旗越的下巴攀上脸庞,轻轻拉住遮在他双眼上的软布。
纪清说:“既然要倚仗你们,那必不能倚仗一个盲人。我命令你,好好接受治疗,你重见光明的那一天,就是我们征伐季家的那一天。”
……
呼噜呼噜,面吃完了。
纪清打了个嗝,把碗一推,对着三位亲王说:“谁帮我把碗刷了?”
傅归:“……”
邢墨:“……”
旗越:“……”
纪清又重复了一遍:“谁帮我把碗刷了?”
傅归:“你是家主,不是奴隶主。”
纪清咧开嘴角,他狡黠地望着三人,坏心眼地反将了一军:“那你们还把我当奴隶主供着?”
好吃好喝好伺候,这不是纪清想要的生活。
三位亲王明显没反应过来,一个个像上了年纪一样迟钝着思索着纪清这句话中的含义,他们反复推敲精密计算,以此来证明季家家主的这句话中究竟有没有其他更深层次的意味。
事实证明,没有。
纪清只是在那耍坏呢。
——不对,他是家主,季家家主这么说,一定有他的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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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位亲王依旧心照不宣地沉默着,没人接纪清的话,纪清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你们就让我一个人在这里尴尬?告诉你们,不接家主的话,是死罪。”
还是没人说话。
太无聊了,想起自己是谁以后的日子太无聊了。
纪清敲敲桌子:“谁今晚跟我睡?”
旗越:“戎征。”
傅归:“我。”
邢墨看了二人一眼,垂下目光低声说:“子庚也可以。”
在沙发那边趴着的梵洛要是会笑,能把房顶笑穿一个大洞。
纪清绷不住笑出了声,他突然觉得家主这个身份也不是那么可恶了:“要不你们互相争取一下?”
“不必了。”傅归沉沉盯着这个作妖的青年,口齿清晰地威胁道,“我们可以一起。”
纪清后背一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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