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跑(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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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晚竟然有明亮的月光。

一些卖小玩意儿的摊贩,头上戴着闪闪发光的兔耳朵,摇着银铃在人群中穿梭,周围的一切都充满着节日的味道。

“想吃什么。”万礼赞的声音在嘈杂喧嚣中响起。

林袖鹿愣了愣,他本来是打算厚着脸皮问万礼赞要点吃的,没想到万礼赞会主动问他。他露出惊喜的笑容,环视了四周一下,指了指旁边一家奶茶店,这家奶茶店生意好得过分,店前排着长队。万礼赞也没说什么,带着林袖鹿去点好餐拿了叫号牌加入到等候长龙中。

林袖鹿一高兴,又忘了分寸,抱着万礼赞的手臂说:“这家店开了好多年了对吧礼赞哥哥,没想到这家奶茶店的生意还是这么好。”

刚说完,林袖鹿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放开万礼赞的手臂小心翼翼地退到一边。多年前,他姐姐还在跟万礼赞谈恋爱的时候,他作为小电灯泡跟着他们两人来过这家奶茶店。

万礼赞并没有说什么,也没有什么不满的表情,耐心地排着队。

大概等了十多分钟,两人终于排到了队伍前面,万礼赞手中的叫号牌震了震,奶茶小哥哥高声叫道:“10012号、10013号、10014号顾客!”

小小的档口前顿时围上来好些取餐的人,林袖鹿往后退了一点,恰好撞在一个刚取好奶茶的女孩身上,那女孩向旁边一歪撞到万礼赞身上,手里的奶茶泼洒出来,溅到周围人,场面顿时骚乱起来,女孩子们的尖叫声此起彼伏,万礼赞身上也被泼到奶茶,他扶那个女孩子站好后,拿了纸巾擦净衣服上的奶茶,然后再取了奶茶往人群里看。

万礼赞的目光在人群里扫视了一圈,然后他的脸色逐渐沉下来,握着奶茶杯的手逐渐用力,奶茶杯逐渐变形,奶茶流了他满手,奶茶的温度有些烫,但是他并没有在意,所有的意识都集中在一个问题上:林袖鹿跑了。

林袖鹿强迫自己镇定地走过人群,这个时候慌乱地逃跑反而会引起注意。他穿过人潮,拐进夜市旁边的巷子里。这里是琴台地区着名的灰色地带——颠倒巷,由几条互相交错的大巷子组成,大巷子之间还有弯弯绕绕的小巷,不熟悉这里的人即便在白天都会迷路,夜色之下,彩灯之中,这里更是成为一座大型迷宫。

林袖鹿对这里也不熟悉,只是去年高中毕业的时候跟同学们来这里的一家KTV聚过一次,他不敢往那种深巷子里走,只敢走稍微大一些的巷子。一路上,不时有劲爆的音乐从隔音效果不好的房间里泄出来,闷闷地响,犹如林袖鹿的心跳。穿过一条巷子时,有几个衣着暴露的女人站在店门口朝他笑:“小帅哥来我们这玩会儿呀......”

他不敢在这个地方多停留,只顾一路疾走,不时地往回看,生怕万礼赞的人追上他。他走到巷子尽头,刚好看见一辆公交车停在那里,他看了看站牌上的公交线路,重点站是在大黑石,林袖鹿知道那一块已经接近郊区了,远离城区正好,他也不多想,直接跳上车,把从顾少爷那里找来的硬币扔进投币箱。

公交车没有立刻就走,还在等乘客。林袖鹿坐到最后一排的座位上,焦虑地四处张望。他不敢去想万礼赞发现他逃跑了会是什么样,急切地期盼着公交车快点开走,短短几分钟,他觉得有几千年那么漫长难熬。

公交车终于启动,林袖鹿终于松了口气,靠到座椅上靠背上。

车子行驶在他不熟悉的道路上,越走越荒凉,与他昔日常见的繁华截然相反,路旁出现的全是低矮破旧的房屋。

“本车即将到达本次终点站,请......”要下车了,林袖鹿看着车窗外陌生的风景,心中不免升起对陌生环境的恐惧。

汽车停靠在一块巨大的露天显示屏下,林袖鹿下了车,带着浓重腥咸味的海风吹过来,冷得他缩了缩脖子。这里似乎连路灯都暗黑一点,林袖鹿看着昏暗的四周,不远处是一排低矮的房屋,上面覆盖着蓝色的铁皮,屋顶上的太阳能热水器在冰冷的月光下闪闪发光。

可能这块露天显示屏是这里唯一豪华的东西吧。

公交车开走了,孤独无助的感觉袭来,林袖鹿忽然有种想哭的冲动,当年被万礼赞带走的时候他没有想哭,看着父亲被执法人员带走的时候他也没有想哭,而此时此刻,刚从万礼赞手中逃出来的他竟然想哭了,他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站在站台上,无所适从地看着那块巨大地显示屏。

屏幕上正在播放一则地产广告,一个漂亮知性的女明星在屏幕中缓缓转身,对着林袖鹿嫣然一笑:“万象地产,给您一个温暖的家......”

万象地产......林袖鹿像是听到什么最恐怖的语言,猛地往黑暗处退,又一阵海风夹杂着臭鱼味凶猛袭来,林袖鹿差点被这个味道熏吐了。万象地产,这是万家的产业,他突然想起这样的事实,在暮色岩这个地区,从人的出生到死亡,每一个领域都有万家的资本,即便是他躲到这种边边角角,聚集着平穷与困苦,到处是肮脏、恶臭、腐朽的地方,万礼赞也有可能把他找出来,更可怕的是......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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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这里,林袖鹿后悔了,他怕万礼赞用他的父亲威胁他,已万礼赞如今的疯魔程度,他很有可能这么做.

可是现在回去也是晚了,能躲几天是几天吧。

林袖鹿在公交站台上坐了一夜。第二天天刚蒙蒙亮,第一趟公交就来了,司机好奇地看了眼靠坐在站台上昏昏欲睡的年轻人。林袖鹿被公交车的声音惊醒,便离开这个地方往海边那排铁皮房走去。这些房子应该是渔民们的临时住处吧,林袖鹿想,不远处的海面上漂浮着不少棕色的小木船。走过这片房区,周围愈加冷清与荒凉,前方不远处好像有一座废弃的建筑工地。

天亮了,林袖鹿有些累,在一块大礁石旁边疲惫地坐下来。

城市另一头,万礼赞靠在沙发上,一手支着头,整张脸陷在阴影里,一动不动。刚来的女佣阿雅以为他睡着了,想上前提醒他夜已深,但又不太敢,远远地站在房间一角,绞着围裙干着急。

这时,一个女人款款走进来,对阿雅摆摆手,示意她出去。

阿雅像是见到救星一般,对女人感激地笑笑,迅速离开。

女人走到万礼赞身边,双手温柔地放到他的太阳穴上。

“你还没走?”万礼赞握住女人的手,没让她继续下去。这个叫杨凫女人去年和他集团下的万象地产签了广告代言合约,万礼赞原本对她没有多大兴趣,只是这个女人总找机会接近他,温柔、主动又不失分寸,一来二去的,万礼赞也就半推半就,杨凫也被外界贴上了“万先生女友的”标签。

一开始听到这些闲言碎语,万礼赞心里总有些不痛快,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不过他是个男的,他也没太去管那些无聊的花边新闻。时间长了,万礼赞也觉得杨凫还算是个不错的结婚对象,家世算不上好但清清白白,她作为一个女明星出道以来也没有什么黑料。人总是要结婚组建家庭的不是吗?

“嗯。万先生今晚是遇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吗?”杨凫轻轻揉按着万礼赞的太阳穴,“我想留下来陪陪万先生,好吗?”

见万礼赞没有拒绝,杨凫继续给万礼赞按了一会儿,柔声道:“那我先去洗澡?”

万礼赞依旧没有说话,把手里的烟摁灭在烟灰缸里。透明的水晶烟灰缸在灯光的映照下,折射出无数迷离的光线,蓦地与他脑海中那双水光常含的眼睛重合。那双眼睛的主人昨晚还乖巧地跪在他脚边,用嘴巴包裹着他的欲望......

一想到林袖鹿,万礼赞又是一阵燥郁,这个家伙果然一直在装乖卖巧地骗他!竟然敢从他眼皮子底下逃走!万礼赞抓过烟灰缸暴怒地砸向旁边的落地窗。

刚走到门外的杨凫被这声闷响给吓了一跳,回头看了眼,低声叹了口气,在她跟万礼赞的关系中,她始终还是卑微的那一方,他是高高在上的王者,而她只能仰望。她还是连问他一句为什么生气的胆量都没有。她知道万礼赞的过往的情史,和一个叫林初茉的富家女订过婚,而她杨凫家境普通,在上流社会中毫无立足之地,也亏得如今跟在万礼赞身边,她才能得到那些所谓上流人士的三分青眼。她还在网上找来他们的订婚照看过,多么羡慕那个叫林初茉的女人,能那样自信地站在万礼赞的身边。不过没关系,她杨凫会成长起来的。

子瑕逃跑了。

这件事在海市蜃楼里传得沸沸扬扬。

这些天,海市蜃楼里每一个人都小心翼翼,生怕惹得管理层不高兴惹祸上身。从子瑕逃跑的那一夜开始,阴云就开始笼罩在海市蜃楼每一个高层脑袋上。子瑕失踪的当晚,万先生就连夜把楼里的高层挨个儿骂了一通。

那些高层们一个个委屈得不行,人又不是从楼里跑的,怎么能怪到他们头上。万礼赞也知道这一层,但是他不管,就是想骂他们,尤其是海市蜃楼的总经理河殷,万礼赞最近怎么看他怎么不顺眼,恨不得亲自打他一顿泄恨。

马上要到上客时间,向晚来找河殷说事,却见河殷的秘书笔直地站在门口。

向晚戳了戳他,小声问:“又来了?”

河殷的助理点点头,把食指竖在唇边:“向姐快走吧,晚点在来。那位又在里面骂人呢。”

向晚点点头正要放轻脚步要走,忽然听到门后传来“当”的一声,门口两人都被吓了一跳。

“都是你们没看好他,让他搞自杀才有机会出了这里!”

门后传出万礼赞的咆哮,向晚给了小助理一个“你自求多福”的眼神,捂着耳朵赶紧溜了。

房间里,刚躲过万礼赞烟灰缸攻击的河殷开始点头哈腰地宽慰万礼赞:“万总,那小孩子确实是难得一见的漂亮,但......但他终归不愿意待在这里,您知道这样的孩子他不听话不好调教,回头......回头我找个听话又漂亮的补上。”

万礼赞斜睨了河殷一眼:“哦?你现在知道不要强迫别人了?”

河殷张了张嘴低下头没敢接话。

万礼赞现在都还清楚地记得河殷当时在他耳边讲的话。当时,万礼赞对林信鸿的恨意无法宣泄,他再恨林信鸿,在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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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的法制社会里,也没办法手刃仇人雪恨,就在这个时候,河殷站出来说:“万总,这杀人有什么痛快的,对于林信鸿那样罪大恶极的人,杀了他等于给他解脱,杀人还是得诛心才来得妙啊。”

万礼赞问:“怎么诛,他最爱的财富权势都没了,还能怎么诛?”

河殷一笑,奸猾的心思便全写到脸上,他说:“林信鸿这种虚荣贪婪的小人,财富权势可能是他最看重的东西,但小人他也是人呐,他也有家人——”

河殷一脸期待地看着万礼赞,希望能和万礼赞达成“君臣”默契。

“所以你的意思是,除掉他的儿女?”万礼赞不是没起过这种心思。

“欸欸欸,万总,您是何等聪明的人,怎么会在这种事情上想不明白。他女儿曾是你的未婚妻,在这个时候您可千万不能杀她,她现在出任何意外,人们都会往您身上扯。”

万礼赞没那么多弯弯肠子,他听烦了:“你别整那么多废话,说重点。”

“他女儿您动不得,但林信鸿还有个宝贝小儿子不是?”

那个时候,林袖鹿已经有四年多没有见过林袖鹿了,他想起来的,还是林袖鹿14岁的样子,只到他肩膀那么高,看起来比同龄男孩子要小一些,这个孩子小时候总喜欢粘着他。

“这个小林公子,我见过,看得出林信鸿对他这个宝贝儿子宠爱得很,生得漂亮啊,真是个美人,这要是放到咱们楼里来,得勾走多少人的魂。每个父亲都望子成龙,儿子是父亲的希望,要是林信鸿知道他的宝贝儿子沦为那种人,有钱就可以随意糟蹋......”

河殷突然住了嘴,因为他看见万礼赞突然看向他的眼神,可以杀人。

万礼赞盯着眼前其貌不扬的河殷足足有一分钟,忽然笑了:“河殷,没人敢得罪你吧?”

河殷垂首,不敢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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