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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周是个好孩子,就是成长环境太过复杂。’
‘那孩子家里没大人,就他一个。从小没人教他怎么生活,以前靠着社区救济,后来长大认识了些混球,现在可不就越走越远了。’
从温笙认识周驭到现在,除了这辆车,他浑身上下每一块地方都和温奶奶评价的相差无几。
颓废,阴沉,苍白,消瘦。
他不知道怎么生活,人生意义对他来说只是四个他能认能读能写的字罢了。
至于别的,他什么都没有。
但城的周家,却不是像这样什么都没有的样子。
温笙似乎被吓到了,半天不说话。
周驭觉得好笑,唇边笑意愈发大了。
温笙分不清他是不是真的愉悦,因为他问:“我想抽烟,需要我下车吗。”
没等温笙回答,周驭打开了车门。
“很快上来。”他说。
车里没了周驭,一下子好像空荡了许多。
他站在车头,站姿是一惯的懒散提不起劲。
月色仿佛就在他头顶,幽幽皎洁。
温笙望着他的背影,大脑好像终于开始运转了。
周显兴生于乱世,如今也有七八十的高龄了。
温笙不了解他和周梦楠的爱情史和婚姻情况,也没有天真到会认为这样一个商业巨头在情事方面会是一张白纸,相反,她很清楚所谓名流,名利与下流缺一不可。
但她意外的是,像周家那样的存在,怎么会,怎么可能放自己的骨血在外流浪。就算真有如此,也是代表他被周家彻底放弃的意思。
可中午那通电话,那个称呼周驭少爷的男人,言语之间却没有半点要放弃周驭的意思。
下午的时候,温笙其实一直在想,打电话来的到底是什么人。他没有直接联系周驭,而是辗转让自己把电话交给周驭的理由。还有,他是从哪里得知她的号码。
这些温笙想不通的问题,在得知对方是周家的人之后,似乎一切都变得通顺了起来。
周家那样的人家,想查一个人的背景,岂不易如反掌。
至于他们为什么会找上自己,温笙想,那大概就是让周驭此时变得沉郁的原因。
一支烟,几分钟抽完。
不解决什么问题,但至少让周驭缓了口气。
他重新上车,身上带着薄荷烟草和海风腥咸的味道。
车里没有开灯,只有一轮半残的月。幽幽月辉,无尽凄冷。
半晌无人说话。
周驭问:“没什么要问我的吗。”
温笙抿唇,摇头。
“是么。”周驭弯起眼,“我以为你该有很多想问我的。”
温笙顿了顿,“有,很多。所以一时不知该从哪里问起。”
这次换成周驭怔愣。
他喉间微动,笑声低低地传出来,“这么诚实。”
温笙看着他笑,等他笑声稍停,她问:“周驭,我有让你为难的地方吗?”
她不知道自己表述地是否准确,咬了咬唇,她再修正了一下自己的问句:“我是不是,让你为难了?”
温笙是个很通透的人,她很聪明。比周驭想象的要聪明太多。
赵邦为什么独独打了她的电话,他现在又为什么带着她到这种荒无人烟的位置来,为什么突然说起自己的身世,这些看似突如其来的为什么,其实很容易被串联成一个圆圈。
温笙猜,出于某种目的,赵邦可能拿她威胁了周驭。
尽管她现在还不知道这个目的到底是什么,但她基本可以确定,目前的自己对周驭来说,恐怕是个累赘。
她不知道自己猜得对不对,也不知道周驭有没有听懂她的问句。
带着薄荷烟草气息的身体靠过来的时候,温笙脑子里还盘旋着自己的猜测。
周驭的脸突然在眼前放大,他掌心里些微粗糙的触感在她脸颊两边摩挲出一种难言的暧昧刺激。
他声音很低,低到温笙仿佛只能听见他的吐息。
“想不择手段把你吃干抹净,又怕被你当成混蛋渣滓。
“笙笙,你确实让我很为难。”
他眨眨眼睛,黑眸里的月华幽暗。
温笙对上这样一双眼,脸上的温度以不受控制的速度开始上升。但莫名的,她心里很静。
面对周驭,心动真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
但温笙这次,只是平静地看着他。
“周驭。”
“如果,我真的让你为难,请你舍弃我。”
温笙冷静地和他对视,看着他眼中的幽暗一点点暗下去,脸颊边的大手逐渐收紧。
疼痛比预想的来得更轻易,也更让温笙容易接受。
周驭的嗓音冷了下去。
“你知道什么?让我为难,你以为你是谁?”
温笙从未听周驭以这样冷漠的口吻和自己说话。
', ' ')('莫名的,她突然想起来在摩天轮上的时候,周驭故意痞里痞气地要让她站起来跟他一块儿活动活动。
那天是他的生日。
不知道周家的人知不知道他的生日。
温笙望着周驭,望着他眼中逐渐熄灭的光亮,她告诉他。
“我是温笙。”
“周驭,我是温笙。”
而你是周驭。
不管你是不是周显兴的孩子,不管那个人到底想做什么,你都是周驭。
“周驭,你是你自己。”
“没人能掌控你的人生。除了你自己。”
温笙平静的陈述,她温和却有力量的一字一句,在往后数千个日日夜夜中,都不断地在周驭的内心回放。
在他不知道自己是谁,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不知道这个世界究竟有什么值得人活一遭的时候,温笙此时的声音,她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她眼里澄净的光,都会出现。
提醒他,保护他。
她告诉周驭,他是他自己。
温笙的唇瓣很软,大约是因为被他吓到了的缘故,她唇上也很凉。
不似前两次那样猝不及防,这次周驭吻上来的时候,温笙是有准备的。
她想过自己要干脆地推开他,也想过应该给他一巴掌,让他知道什么叫礼貌和尊重。
但他唇上苦涩的烟草味道进入口腔的时候,温笙强迫自己硬起来的心肠莫名地软了下去。
她不讨厌周驭,甚至喜欢。
在他狼狈倒在脚下的时候,在他以街头混混的形象示人的时候,在他莫名其妙不由分说地拿走自己初吻的时候。
温笙没有过恋爱经验,交友经验甚至也不太多。
她不确定自己看人的眼光是不是准确,但她莫名的相信周驭。
她相信他对人出手的不得已,相信他被押进派出所是有苦衷,相信他身上所有阴暗的部分都不是一天养成的。
他原该有怎样的生活,她不知道。
但他不该就在这里放弃掉自己。
不同于前两次看似激烈的浅尝辄止,周驭这次仿佛要搅尽温笙肺里所有的空气。
淡淡的薄荷烟草尝起来是那么苦涩,周驭发了疯一样想从温笙那里获得更多的甜蜜。
他撕咬,他辗转,他用尽一切自己见过的或者没见过的技巧,让温笙的嘤咛在彼此的唇舌之间消散。
他放倒了座椅,大掌想要完全地掌控温笙。
“你知不知道自己有多天真?”
他将她的领口扯到一旁,温笙散开到肩上的发丝馨香地仿佛某种诱人的毒品。
周驭埋在她的颈间,根本无法抬头。
他看不见她眼里的水雾,但他知道她在颤栗。
他第一次有这样的体会。
往日会在他失控时浮上他脑海的猩红变成了一片片灰色的羽毛,它们从空中坠落,铺满整个世界。
周驭看不见自己。
温笙细声的颤抖被他封锁在唇边。
“周驭……”
周驭。
周驭。
他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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