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裳猛地将锦帕揉作一团,放入了自己的袖中,站起身来对着浅酌道:“琴依有事出去了,你陪我去一趟未央宫吧。”
因着这两日发生的事情太多,云裳竟然将那日皇后赐了她母妃的簪子一事给忘了,只怕皇后已经等不及了,竟然在这个节骨眼上派人送来了这方绣着母妃名字的锦帕。
浅酌不明所以,却也连忙转身跟在云裳身后,匆匆往未央宫赶去。
到了未央宫,却被告知皇后在御花园中赏花,云裳便又转身往御花园走去。
冬末,御花园中一片萧条之色,哪儿来的花可以赏。
云裳走进御花园,便瞧见皇后坐在御花园后面的假山之上的亭子之中,便快步上了假山,皇后坐在亭子中,亭子外站着八个宫人。皇后面前放着一张琴,手不时地轻轻拨弄着琴弦,古琴发出几声呜咽声,不成曲调。
瞧见云裳走了过来,皇后亦只是淡淡地笑了笑,抬起头看了云裳一眼,指着自己对面的凳子,“睿王妃来了,坐吧。”
云裳看了浅酌一眼,浅酌便连忙垂下头,在亭子外站定。云裳这才走进了亭子中,在皇后对面坐了下来。
“最近新得了一张好琴,叫春雷琴。可惜本宫是个俗人,这琴听倒是听得来,可是这弹琴的技艺便有些拿不出手了。今儿个方才听闻睿王妃与睿王因一曲《凤求凰》情定,想必睿王妃的琴艺定是极好的,好琴好风景,自是应当抚琴一曲的,不如睿王妃给本宫弹奏一曲?”
皇后用尾指轻轻挑了一根琴弦,又猛地放开了手,发出“噔”的一声轻响,许久才完全静了下来。
云裳心中已经没有刚刚瞧见那锦帕时候的慌张,逐渐安定了下来。云裳看了一眼皇后,才笑着道:“余韵悠长,确实是一张好琴。”
说着便将琴搬到了自己面前,伸手拨了拨,又调了一下琴音,才浅浅淡淡地笑着抬起头:“皇后娘娘想听什么琴曲?”
皇后瞥了云裳一眼,“一曲《忆故人》如何?”
云裳掩去心中的种种猜想,笑了笑,收敛心神,曲调便在云裳的手下如流水一般倾泻而出。虽然是追忆故人的琴曲,这首曲子却带着几分明快,似是回忆起曾经的种种美好。
一曲终。皇后笑着拍了拍手,笑眯眯地道:“好琴,好曲,好琴艺。”目光却是望向御花园之中的,“倒是让本宫想起了年少时候的一些个往事,那时候觉着许多事情都那般不尽如人意,如今想想,那些曾经令自己烦恼苦痛的往事,在现在看来,却也十分的令人怀念。”
云裳不知晓皇后为何要与她说这些,只静静地听着。
过了半晌,皇后才将目光收了回来,笑着转过头望向云裳:“本宫听闻,睿王妃年少的时候母妃一直幽居冷宫,睿王妃是在宁国皇后的教导之下长大的?”
云裳的手紧紧按住手中的琴弦,闻言,便笑了起来:“皇后娘娘所言,倒确有此事。臣妇年少的时候,觉着有个在冷宫中的生母是一件十分令人恼怒的事情,臣妇的母亲应当是高贵的皇后。那时候,臣妇年少无知,也是个性子急的,若是谁提起臣妇的身世,臣妇便定然会让她好看的。”
“哦?这般说来,睿王妃与自己生母关系并不太亲密?本宫听闻,后来睿王妃的生母可是被宁国皇上从冷宫之中接了出来,且如今已经是锦贵妃了,还生了一个皇子,那位晨曦皇子,亦是宁国如今唯一的皇子。”皇后的目光一直落在云裳的脸上。
云裳心中不知晓皇后究竟意欲何为,便抬起头静静地笑了笑,眼中平静无波,“虽然知晓这个问题有些不敬,但是臣妇却也想问问皇后娘娘,若是皇后娘娘如臣妇这般,被生母弃之不顾,从小到大,十五年不曾见过自己的母亲。皇后娘娘会如何做?”
皇后闻言,便静静笑了起来,眼中带着几分冷漠,却没有回答。
云裳连忙道:“是臣妇逾矩了。”
而后,顿了顿,才又接着道:“她是臣妇的母妃,这是无法更改的事实,臣妇尊她敬她,却不可能亲她。毕竟,十五年的缺失,是臣妇人生之中不可能弥补上的遗憾。”
皇后静静地笑了笑,“睿王妃倒是真性情的女子。”
“谢皇后娘娘夸赞。”云裳便也懒得再与皇后绕圈子,便直接开了口:“所以,那日的簪子和今日的锦帕,亦是因为臣妇身边看顾的丫鬟曾经是母妃身边的丫鬟,因此才知晓是母妃的东西。皇后娘娘将这两件东西给臣妇,不知是何缘故?”云裳拨了拨琴弦,琴声悦耳,云裳的目光落在琴弦上,许是因着许久不曾弹琴的缘故,手指被琴弦划了一条小口子,有血迹沾染在了琴弦之上,云裳眉眼淡淡地,轻轻将那血迹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