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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远征还以为康从新没有领会自己的意思,努嘴挤眼睛的幅度就更大了些,好似是中风了一般。康康看了好笑, 不自觉地模仿他。
康从新连忙轻轻揉了下孩子的脸,阻止他,说:“不好看, 不要学他。”
席远征一听又给气得不行, 也顾不得顾忌颜如许的面子了, 便说:“康老三, 你说你一个前途似锦、一表人才的大好青年,怎么就找了个离婚还带个孩子的呢,你都不知道别人私下里都怎么说你!”
康从新在席远征刚开口的时候就捂住了康康的耳朵, 康康只能看到席远征的表情, 觉得他太好玩了, 跟动物园里头的小猴子似的,特别可乐,就“咯咯”地笑起来。
颜如许笑吟吟地看着席远征,就好似像说的不是,开口问席远征:“那你说怎么办呢?”
席远征立刻脱口:“当然是甩掉她再找个更好……”
席远征正说着,忽然意识到问自己话的人是颜如许,连忙把后面的话吞进肚子里。但又觉得自己这样输了气势,就又坐下翘起二郎腿,有些傲慢说:“你是不知道,在我们大院,康老三可是最受小姑娘欢迎的,他找你这样的真是受了大委屈!”
颜如许一时间竟起了逗弄他的心,她放开一直被康从新攥着的手,改为挎着他的胳膊,而后小鸟依人地靠上他肩膀上,而后笑吟吟地对席远征说:“那怎么办呢,康同志他只爱我,爱我爱得死心塌地,他可是费了好大的力气才追到我呢!”
席远征目瞪口呆,喷了几层发蜡,能滑到苍蝇腿的头发,忽地有一缕掉下来,蹭在额头上,蹭得他直发痒,但是他忍住没去挠,觉得一旦挠了,自己的气势就没了。他从来没见过这么厚脸皮的女人,也太不含蓄,太不矜持了!怎么跟国外的女人似的,把爱来爱去的放在嘴边!真是太不像话了,康老三怎么娶了这样的女人!
席远征合上嘴巴,见康从新捂着那个小家伙的耳朵,还对着那个女人笑,那个笑容呦,腻死个人,这,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康老三吗?他仿佛听到有什么东西“咔嚓”一声碎了。
他怒瞪颜如许,见她笑靥如花,又娇又媚,眼神跟带了钩子似的,将刚正板直的康老三迷得五迷三道的,活脱脱一个狐狸精!
他们大院孩子仰望着的,别人家的孩子,那个忍辱负重、于国有功的无名英雄不应该配这样一个女人!他心目中的康三嫂应该是纯洁无瑕如一张白纸才配得上康老三,他想想康老三这些年受的苦,就配一个二手货,他替康老三委屈得慌!
席远征:“康老三,你听听,这说的都是什么话,这是一个副总夫人该说的话吗?康三哥,你听我的,她配不上你,咱们军区大院那么多的小姑娘崇拜你,你就是随便挑一个都比她强。”
席远征越说越过分,康从新着实恼了,可这席远征从小就傻乎乎得憨直又有点缺心眼,跟个憨货就没有什么道理可讲。
颜如许捏捏康从新的手臂,又对康从新笑。
康从新见她没有生气,反而一脸促狭,便笑了笑,但还是警告席远征:“颜如许同志是我的夫人,我们夫妻一体,你欺辱她就等于欺辱我,你最好想想清楚。”
席远征咬牙切齿,恨铁不成钢,又有些为了他人好却不被领情的委屈感。
“康老三,康三哥!”
颜如许笑得不行,这个席远征看起来和康从新差不多大,也有三十来岁了,一个成熟男人脸上,怎么会出现这种幼稚的表情呢?这人心理年龄也就三四岁,不能再大了。
颜如许:“你要是再挑拨我和他的关系,你康三哥可就要讨厌你了,你要跟我放在天平上称一称谁对他更重要吗?”
席远征翘起手指头:“你……”
康康眨巴着大眼睛,因为被爸爸捂住了耳朵,声音尤其大:“叔叔,你不乖,没礼貌,用手指头指人!”
“你……你们!”席远征目光在康康和颜如许脸上扫过,又转回到康从新脸上,“哼,随你,我再要多说一句我就是狗!”他一跺脚,使劲儿咬咬牙把地板踩得咚咚响的往外走,颇有些受伤撒气的感觉。
保姆小秀从厨房跑出来送人:“席同志你不是说要在家里吃饭吗,怎么这么快就走了?”
席远征恨恨的说:“气都气饱了,不吃了!”他想了想,又停住脚步,往餐厅这边瞄了一眼,故意大声的对小秀说:“等康叔叔回来,你跟他说,我来过了,又被康老三和他媳妇给气走了!”
小秀“哦”了一声,也往餐厅这边看了眼。
等席远征走出去了,康从新才把捂住康康耳朵的的大手刚开,康康从爸爸的胳膊上坐起来,说:“爸爸,为什么不让康康听?”
康从新:“因为那个叔叔说的话不好听,不想让你这个好孩子听见。”
康从新点头:“嗯,他不是好孩子。”
颜如许对席远征很好奇,就问起他的事情来。
席远征比康从新小了一岁,也是家里头最小的孩子,小时候身体也不太好,病病歪歪的,家里的
', ' ')('父母、哥姐都对他非常的疼惜溺爱,席政委对这个小儿子的要求比较简单,就是能活着长大,别夭折就行。所以小时候康从新在进行军事化训练时,席远征每天叼着糖块零食在大院里四处溜达,跟小女孩踢踢毽子、跳跳房子什么的。
等席远征稍大一些,有了些身为男孩子的意识,开始喜欢上男孩子们的运动,就加入到康从新他们的小团体中,看着他们跑步、打架、打弹弓、练枪法,自己就在旁边给他们呐喊助威当小跟班,不过终归跟康从新不是一路子的,年纪越大,两人的交往就越少。
这是康从新眼中的席远征,而席远征眼中的康从新却大有不同。
席远征对康从新的感情很复杂。
从小,康从新就是同龄孩子中最优秀的,就是家长眼中别人家的孩子,虽然席远征的父亲对他的要求不高,但还是难免羡慕康强军有这么优秀的儿子,言谈中就难免带出来,说他性格坚毅,每天训练任务那么重他都咬牙坚持,有恒心有聪明,总之,就都是溢美之词。
席远征其实是很崇拜康从新的,但是爸妈这样夸奖别人家的孩子,他心里就很不服气,又爱又恨的。
他很想亲近康从新,想跟他一起玩,跟他做好朋友,所以他就凑到康从新跟前去,没话找话、用好吃的讨好他,可是康从新不爱搭理他,席远征咕叽咕叽说说一大堆康从新也不见得能回一个字。
席远征也是被家人娇惯大的,也是有脾气的,康从新总是不接受他的好意,席远征就恼羞成怒,“因爱生恨”,变成了冤家对头,一见到康从新就想办法激怒他。
可惜,席远征的办法还是不见效,他挑衅也好,炫耀也好,破口大骂也好,康从新都无动于衷。
但是,席远征毫不气馁,屡败屡战,从此,就形成两人相处的固定模式,席远征同志单方面的相爱相杀。
平心而论,康从新并不讨厌席远征,在他眼中,这就是个不懂事的小宝宝,他每天有那么多的事情要做,要训练,要学习文化知识,没有精力也没有兴趣去哄一个小孩子,只是有时候累得时候看看他,还觉得挺欢乐的。
后来的事儿,是康从新回家之后,白凤梅讲给他听的:
康从新牺牲的消息传来时,席远征哭了好几天。当听说康从新尸骨无存,只能捧一把带血的泥土和着肩章残片下葬时,他哭着喊着非得要去西南战场找寻康三哥的尸体,被父亲好好训斥了一顿才罢休。再之后,他更是常常过来看康强军和白凤梅二老,给了二老很大的慰藉,这么多年,康从新的生日、祭日,他都记得,都会到康家来,陪伴着二老,白凤梅老两口对着孩子也非常亲近。
所以,康从新活着回来的事情知道的人并不多,席远征却是知道的。康从新回来那天,他跟着康家人一起迎接,三十来岁的大男人扑倒康从新怀里,哭得像个傻子,还是康政委实在看不下去了,把他拉走的。
康从新有了对象快要结婚的消息是白凤梅告诉他的,他特别为康从新高兴,觉得康三哥终于有家,可以过幸福生活了,可却又听说康从新的结婚对象是离异带孩的,他就跑来康家,劝说白凤梅,让她劝说康从新不要和颜如许结婚,白凤梅就笑,说了一堆,什么婚姻自由,什么不干涉儿女婚姻之类的,总之就是不会帮着劝说。
他又气又急,干脆自己跑去康从新单位,自己劝说他,话说了一箩筐,摆事实讲道理,茶水喝了一杯又一杯,康从新最后就说了句:你还是多操心操心自己的婚事。
他给气得呦,摔门而去!
他昨天就知道康从新带着媳妇和便宜儿子要过来,他故意没来,本来打算着再也不管康从新,不搭理他的,可是磨磨悠悠的从昨天到现在,还是决定再帮康老三最后一次,一定要让那个离婚带孩子的女人知难而退!
谁知道,铩羽而归的是他。
“太可恶了,太可恨的!恶毒的女人,太有心机了,完全把康老三跟迷住了!康老三这个笨蛋,色令智昏,活该配这样一个女人,以后你爱咋样咋样,我再也不理你了,要是再理你我就是狗,是王八蛋!”‘
走出了康家门,席远征尤自愤愤的说。
康从新给颜如许讲了讲席远征小时候的事情,又讲了席远征得知他牺牲消息后所做的一些事情。
听前部分的时候,颜如许还一副看二愣子出丑的戏谑表情,但听到后面就笑不出来了,她无法嘲笑一个真心对待康从新,在他死后也依然挂念他的人。
席远征,席远征,这个名字为什么这样耳熟?颜如许凝神思考,忽然想起,她梦中追寻康摇光生平之时,曾经采访到一个每年都会去帮康摇光扫墓的人,那人说他的父亲叫席远征,生前每年都会来扫墓,他去世之后叮嘱自己的孩子,只要给他扫墓,就要给康摇光扫墓。
原来是他!
是他的话,无论他说了什么,刚刚的举动对自己来说有多么的失礼,有多么的没有界限、多管闲事,颜如许都能够容忍。
她抓了下康从新的胳膊,“你去找席远征,把真相告诉他
', ' ')('吧。”
“怎么了?”康从新有点不理解颜如许的举动,还以为颜如许怕自己失去朋友才做出让步的,“他这个人没有分寸感,得给他一些教训,他才能记得。”
康从新也是因着席远征对自己的真心,所以对他格外的宽容,要是别人赶冲到家里来一通乱说,早就对那人不客气了。
颜如许摇摇头:“我不讨厌他,他是真的为了你好,我不忍心他再为你的事情伤心、愤愤不平,想让他为你高兴。”
“好”,康从新答应着。席远征和康家很亲近,但就是因为他太二了,没有什么保密意识,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说漏了嘴。这件事情康家不主动说,人家能猜出来也无所谓,大家心照不宣,但肯定不会对外大肆宣扬。
所以不管是白凤梅也好,康从新也好,从来没想过要把真相告诉他。
颜如许:“去吧,对他态度好点儿。”
颜如许刚把野餐筐子里没吃完的食物一一拿出来,把桌布重新叠好,康从新就回来了,面色有些古怪。
“这么快?跟他说了?”
康从新:“说了,他很高兴,说要给你们找见面礼,我就先回来了。”
康从新到席家时,席远征正在院子里拍篮球,一下一下恨不能把篮球砸进土里去,看那架势恐怕是把篮球当成自己了。
仿佛没看到有人进来,席远征继续拍球,脖子僵硬的梗着,就是不往康从新的方向看。
康从新没说什么多余的,就站在他不远处把他和颜如许、康康之间真实关系言简意赅的说了一遍。
篮球声渐停,而后滚远,席远征站直身体,有些激动对问:“康三哥,你说的是真的?”
康从新:“我有必要骗你吗?你看着康康,不觉得眼熟吗?”
席远征在原地转圈圈,回想着康康的长相,忽地一锤手掌心:“是啊,他跟你长得那么像,怎么可能不是亲儿子呢,我真是太傻了!”他脸都涨红了,“三哥,真是太好了三哥,哈哈哈哈,老天有眼啊!不行,我得罪了嫂子和小侄子,我得去赔礼,不行,不行,头一回见面我得准备见面礼,哎呀哎呀,送啥见面礼好啊?”
席远征语无伦次、嘟囔着就往屋里头跑。
康从新看着边走边蹦高的大个子背影,也很是触动。他从来都没有想到这件事情对席远征来说是如此的重要。他低估了自己在席远征心目中的地位。
“没想到,除了你,除了家人之外,还有人这么的……”康从新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词语来形容,惦念、挂念、关心,好似都不足以准确形容。
颜如许自然能理解他的意思,说:“所以,我决定不跟他一般见识,原谅了他刚刚跑到我和康康面前来大放厥词。不过,要是他下回还敢这样一厢情愿、自以为是,打着为别人好的名义来指手画脚的,一点礼貌都不讲,我还得教训他!”
康从新点头:“应该的,我支持你,到时候我和你一起教训他!”
他们都是感动于席远征对康从新的那份真心,却并不认可这样的行为。寒天饮冰水,冷暖自知,谁也不能只站在自己的立场和角度去介入、指点别人的生活,打着为你好的名义也不行。
父母说话的时候,康康在一边吃东西,刚刚野餐时,苹果都没有吃完,这会儿正在啃没吃完的苹果,他吃得很专心,父母的对话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不甚敢兴趣。
厨房里,保姆把油烧好了,准备炸些丸子、茄盒什么的,颜如许闻到淡淡油香味,一下子就想到了后世小孩子们都喜欢吃的一种食物-炸薯条,正好可以趁着捎了热油,给孩子们炸一些吃。
她去了厨房,大厨孙嫂正在灶台边上伸出筷子试油温,小秀在旁边蹲着洗菜,一见到颜如许就围上来问她有什么需求,颜如许就把薯条的做法跟孙嫂说了声,薯条做法极其简单,对孙嫂来说就是捎带手的事儿,自然没有什么不能答应的,小秀立刻选了两个大个的土豆出来,准备削皮。
“麻烦你们了。”颜如许客气道。
“没有,没有,都是我们应该做的。”孙嫂和小秀连连说道。
颜如许从厨房出来,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快11点了,也不知道席远征还来不来。
康康终于把那颗苹果啃完了,脸上、手上沾的全是黏糊糊的果汁,拉着爸爸陪他去洗了手脸,觉得有点无聊了,就腻在爸爸身上爬来爬去的,把康从新当成一棵大树。
康从新很有耐心,被孩子拉头发,踩胳膊也乐呵呵,活脱脱一个儿子奴。
康康这孩子,真是越来越调皮了!
颜如许用手背摸摸康从新的额头,又摸摸自己的,觉得温度差不多,应该是没有发烧,又问他有没有鼻塞,头疼不疼,累不累。
康从新摇摇头,赶紧抓住险些从他大腿上滑落下去的康康,说:“我没事,没有感冒也不累,这点儿运动量还不如跑八百米的消耗大。”
“那你要是有一点点不舒服,一定要立刻和我说,别让我担心你。”
“嗯
', ' ')(',我会的。”然后他又拍了下自己结实的胸膛,他故意蹦起胸脯上的肌肉,手掌拍上去是“砰砰”的闷响,说:“再说,我身体好不好,你还不知道吗?”
颜如许白他一眼:“你可不是二十四五岁,而是三十岁了,身体开始走下坡路,要开始养生了!”
康从新把康康的小屁股往旁边挪挪,往颜如许身边凑,悄声说:“真走下坡路了吗?”
颜如许红了脸,媚眼如丝地推了他一把。
席远征就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
刚刚康从新给席远征留了门,他在家里翻箱倒柜找了一番之后,终于找到了合适的见面礼,便一路小跑地又来了康家。
再次到来的他笑容可掬,完全变了另外一副面孔,好似阴阳怪气、明着挑拨人家新婚夫妇,让人家分手的事情从来就没有发生过。
“哎呀,嫂子,我来晚了,头回见面,失礼失礼,早就听说你才貌双全,跟康三哥郎才女貌,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佳偶天成,天作之合,哈哈。”
“哈哈,我叫席远征,是康三哥的发小,目前就任远洋商贸公司外联采购主任,嫂子要是有什么想买的,你就跟我说,只要不是太特殊的,小弟都能弄到。哈哈,这就是小侄子吧,哎呀,这也太可爱了,跟三哥小时候长得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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