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谢持节意外身亡,谢家还有谢持静在,即便她常年客居国外,也没人有资格对她指摘什么。但她一去世,之前暗藏的矛盾就不可避免地显露出来了。
谢清欢作为谢持静姐弟唯一的血亲,继承他们挣下的资产无可厚非,谁也不会多说一句不是。但谢家几代积下来的那些古物呢?给了谢清欢,还能保得住吗?
谢十四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作为谢持静的继承人,谢清欢的身份,在谢持静的那些旧交以及谢家旁系都不是秘密。哪怕她在随便哪个三流大学念着书呢,继承谢家也靠谱些。
之前谢持静还没迁回来,谢清欢也没正式认祖归宗,跟谢家老宅的往来也少,这件事便不那么迫切,没看谢持静的那些旧交都还在观望着吗?
与其将谢家老宅的一切交托到谢清欢手上,却要担心是否能够保全,还不如由谢正他们出面接手过去。毕竟谢正他们在文化圈有声望,取财有道,又爱惜羽毛,不会将祖传的东西出售。
谢持静的那些旧交非但不会说什么,也许还乐见其成呢。
谢十四比四人中年纪最小的谢瑜还要小七八岁,虽然酷爱读书,醉心学术,却还没念成个傻子,对谢正这些人的自以为是十分反感。
一笔是写不出两个谢字,但是,谢清欢才是融溪谢家的唯一传人,这老宅子的一切就该是她的,不服的话,就重新投胎去。话说得再冠冕堂皇又如何,当旁人都是傻子吗?
还是,他们觉得忽悠住谢清欢就行了?谢清欢是那么好糊弄的?
谢十四看着谢清欢,言简意赅地说了一句:“谢家的一切都是小姐的,那些古物要如何处置全凭小姐心意。”
谢正额上青筋一跳,不动声色地深吸一口气,却是没有开口——跟谢子玉比牙尖嘴利是没有胜算的。
比别的,也不成。谢子玉孤家寡人,他本人说好听是充满正义感,说难听点是个二愣子,想要让他改变主意很难,真惹恼了他,谁都讨不找好。
想到这里,他又忍不住有些恼怒。谢子玉去干点什么不好,非得在谢家当守护者?这里的东西本来就该有一部分是他们的,有什么值得他守护的?
“哦?”谢清欢轻轻挑眉,“可惜我母亲留了遗嘱,古籍是万万不能动的。”
她的目光缓缓扫过众人:“不过幸好,家里那些古董啊,古字画啊,还是可以卖的。”
谢十四站着没动,脸上也是无动于衷,真的古籍其实不比古董跟古字画便宜,而且淘起来非常不容易。他之所以来当守护者,八成是为了那些古籍。
既然谢持静遗嘱这么说了,他也就不担心了。古董跟古字画也有研究价值,但那些不是他的,不能强求。
谢正深吸了一口气,瞪大眼睛:“你要卖掉?”他说这句话的时候,一字一顿,咬牙切齿,很有些凶恶。
谢清欢淡淡地看着他,摊了摊手:“你们担心的,不就是这个?”
“我们——”谢正无言以对。
“你们若不是担心这个,那又是为了什么?”谢清欢一脸风轻云淡,“让我猜猜看。啊,是了,是想从我手中抠一些原本就属于我的那些古董或者字画?”
谢正等人没有答话,脸色却有些难看起来。
“可是,你们并没有那个资格吧?”谢清欢悠然道,“我母亲留给我的笔记里,写得很清楚,当年叔伯们帮助保留下来的,只有藏书楼的古籍。至于古董跟字画,跟各位没有任何关系。”
谢正冷笑道:“这不可能!当年那种环境,以谢家的情况,根本不可能保住古董跟字画。”
“所以说,不要小看先人的智慧。”谢清欢丝毫也不在意他口气中的怒意。谢家的这个老宅子每一寸土地都是宝,动乱结束之后,谢家受到冲击的子弟先后平反,重塑百年书香世家的名望,这座宅子最后也还到了谢家手中。
谢正他们到底不是嫡支的人,不知道当年有好些东西就藏在这老宅子的地下。
谢清欢静静地看着他们,不管他们是真的在忧心那些古物能否传承,还是为了自己的利益,有些话还是要说开的。她慢腾腾地开口:“其实,就我认祖归宗这事儿,我母亲也是有安排的。”
谢正还没开口,就听谢十四问道:“什么安排?”
“谢家嫡支只我一人,成长环境又是那样,旁的亲戚也都不亲近,未必会上心。所以,仪式上只要有一人见证即可。”谢清欢的目光落在谢十四的脸上,唇角轻轻一勾,“这个人,就是谢子玉。”
“什么?是我?”谢十四微微一愣,说话都有些不利索了。
“这道理很简单,”谢清欢淡淡道,“谢家嫡支在我之前,无论是成名还是成才,家族助力占两分,其他全靠自己努力。到我这里就有些尴尬了,高端知识分子的忧虑跟谋算咱也不懂,而这一辈中,只有你最嫉恶如仇。有你在,旁人自然不敢做小动作。”
谢十四目光轻轻一闪:“姑姑唯一没料到的,就是我居然做了守护者。”
沈敏慧抿了抿唇,幽幽道:“姑姑这是防着我们吗?”
“嫂嫂,我是很想给你个台阶下的。”谢清欢诚恳地看着她,一脸遗憾,“但是很显然,我母亲就是这个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