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卷四 巅峰之路 第十九章 心章有猛兽</h1>
因为程逸辞那无可救药的黑色幽默,在结局之前,所有的场景都要求拍的唯美浪漫,甜腻腻的仿佛这真是一部温馨的爱情片,力求用视觉上的享受来反衬结局的残酷,给人的心灵带来无与伦比的震撼。
这一幕刺杀的戏选在黄昏时分拍摄。
这一日,总是陪在贺明珠身边的山口御平不在,而花椒,被贺明珠派出去办事了。山口家的客居里,只有贺明珠一个人在。
远山群岚在落日的余晖之中静默,贺明珠在和室中用样式古老的留声机听音乐。那是一首钢琴曲,几年前她也曾弹过,是肖邦的《葬礼进行曲》。
时光迢递,有些人已经逝去,有些情怀已经遥不可及,而她还活着,路还长。
千原优子手握日本刀缓缓而来,格子门在她的面前次第打开,一直到最里面贺明珠所在的和室前。
贺明珠对她的到来并不感到意外,见到她的身影只是了然一笑,对她微微颔首致意。
一日里最后的阳光透过窗户映照着她的面容,美丽恬静又带着几分狡黠,这是山口御平最为喜爱的表情。落在千原优子的眼中,就扭曲成了挑衅的影像。
千原优子自小学习见到,至今已经二十多年,即便不是最为顶尖的高手,也是小有所成。而贺明珠,初时热爱音乐,从不过问社团的事,仅仅学过几式简单的防身术。到她的父亲死后,她侥幸成了话事人,危险陡然多了起来,这才多学了些功夫自保。
千原优子并没有将贺明珠那点儿可怜的战斗力放在眼里,一个娇生惯养的大小姐,一个从未亲手杀过人的社团话事人,如今助力全无,能有什么本事从她的手中逃过?
她太过自信,而贺明珠需要她这种被嫉妒蒙蔽了心智的自信。
贺明珠的手边只有一把作为装饰用的凉扇,绢布上花团锦簇很是热闹,就是作为武器太不顶事。她的面上带着些微的笑意,凉薄无情,看得千原优子怒火中烧。
两人之间还有十数步的距离,一者淡然,一者冷漠。
千原优子双手卧倒,略微眯眼锁定贺明珠,唇边勾着一抹冷漠的笑。剑道所讲究的风林火山她并没有遵守,反正贺明珠在她的眼中已经是个死人——结局既定,死亡的过程才更让人兴奋,所以她舍弃了更为方便的枪支。
千原优子动了。
出刀!
谢清欢伸手在地上轻轻一撑,上半身后仰,不动声色地避开这仿佛戏弄的一刀。刀锋贴面划过,切断了她脸颊旁一缕飞散的发。
细软的发丝轻飘飘落地。
千原优子的武戏是梶本一郎替的。他跟林微有着很大的不同。
林微在饰演千原优子歇斯底里的一面上,算是有较大的突破了,连程逸辞这样挑剔的人都觉得颇有特色。但在气场上,她显然并没有修炼到家,跟谢清欢对戏的时候,被压制得连连NG,自然也没有余力搞小动作。
梶本一郎所表现出的是一种必杀的煞气。
高手看门道,用手看热闹。梶本一郎一出手,谢清欢就知道他绝不可能是个普通的剑道师傅。西川幸子殷勤地将他引荐给剧组,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谢清欢手中捏着凉扇,依照设计好的动作,避开充满森寒杀意的这一刀,略微眯起眼睛看向梶本一郎,唇角一勾,凉凉一笑。
梶本一郎被她冷静的目光一扫,不知怎的,心中突然微微一寒。暗暗猜测是不是被她看出什么,他略感不安,面上却没有任何反应,仍是一副冷淡漠然的样子。
梶本一郎才十六岁,手中的人命却已经不少。
在东京都的地下格斗场,有一席之地的都不是泛泛之辈,凶残的暴力充斥着他们的生活,脆弱的生命在他们的眼中不值一文。
但他们在他的面前,却只能恐惧的颤抖,绝望的求饶,听到他的名字就不寒而栗,腿软地放弃比赛。
跟他对战的人,没有一个活着走下台。用力捣碎他们的内脏,看着鲜血从他们的眼耳口鼻中喷出,甚至有的时候他用力太猛会有一两个开裂的脑袋流出白色的脑浆,听着他们倒在地上惨烈的哀嚎,挣扎着失去生命,梶本一郎并不觉得恶心跟害怕,反而有种极致的兴奋与欢愉。
梶本一郎知道这样的自己很不对劲,他正在渐渐丧失作为一个人的良知、怜悯与爱心。而在不久之前,他还是个普通的少年,虽然未必真的良善,却也知道敬畏生命,直到他的兄长在一次任务中失手身亡。
在最后一次任务之前,兄长已经决定不再干那行,与他好好生活。但他没有命回来。
梶本一郎知道,一切都过去了,曾经的那个自己也随着兄长的死而消亡了。现在,他的心中住着一只狂躁的野兽,驱使着他去杀戮。只有血,可以抚慰他的寂寞。
就是眼前这个女人,导致了兄长的死。虽然不是她直接害死了兄长,她却是罪魁祸首。
没人知道,他带着杀死她的目的而来。谢清欢或许看出来了,但她并没有开口,只是认真地照着设计好的动作出手——腾挪跳跃扑滚退,就连脸上的表情都恰到好处,符合贺明珠八风不动的性格。
作为正跟她交手的人,梶本一郎出第一刀就看出来了,谢清欢绝不是面上所表现出的那样温和无害,她的身体柔韧而充满了力量,她的目光冷然而带着几分戏谑,看似凶险狼狈实则好整以暇地避开每一击。
高深莫测。
当初,她是不是也这样不动声色地重创了兄长?
梶本一郎动作不停,手中的道具刀再次不遗余力地磕上谢清欢手中的凉扇。却见谢清欢轻轻挑眉,一股澎湃的力道自刀身上传来,梶本一郎只觉得细密的痛楚自握刀的手传遍两条手臂,几乎握不住刀。
谢清欢已经顺着刚才的力道滚出几步远,单膝跪地绷成一张弓,绝对的防御姿势。她手中的凉扇缓缓打开,眉眼略微一低随即挑起,目中一片冷静的漠然,仿佛在嘲笑着他的不自量力。
所谓猫戏老鼠,不外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