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冷,您怎么在这儿站着。”周福临道,“还没睡?”
“方才听见你们似乎在争执,没事吧?”胡大爷反问他,打量周福临,呵呵道,“看来是没事,没事就好,我就说小陶那孩子,不是会欺负你的性子。”
周福临一窒,什么叫不会欺负他,分明陶青老是欺负他好么。
那个人,特爱看他被逗来逗去。
“您快睡吧。”
周福临转身进了屋,和长辈讨论这事挺尴尬的。
“是啊,阿盼也睡了,老头子我也该休息了。”
本来胡大爷是担心他俩吵架,如此看来,陶青倒是把人哄好了,而且胡大爷还看出,他们似乎关系更近了一步。
有戏,有戏。
胡大爷很欣慰,小陶真是行动麻利,在他入土之前,若是能看到福临成亲,阿盼健健康康,甚至抱一抱福临的孩子,就心满意足了。
老人家慢慢跨过里屋的门槛,关上门,感叹一句,今晚的夜色还是挺漂亮的。
第十六章雨
自陶青挑明了心意,她的示好便比以前明显得多,每次去胡家,不是帮这就是帮那。
胡大爷同阿盼都习惯了,唯一羞窘的只有周福临。
这几日,胡家把羊买回来了,陶青关了医馆,过来示范了一遍煮羊奶去膻味的做法。
她把勺子递给站在旁边静默不语的周福临:“周公子也试一遍吧。”
周福临刚要伸手接过,陶青又叫住了他,俯身过去替他将袖口卷起:“当心被弄湿了。”
“我自个儿知道。”周福临有心想要扯回袖子,奈何看到对方认真的侧颜,就无法拒绝,眼巴巴看着她耐心地折起来。
他尽量不去在意陶青的视线,照着她说的,用纱将刚挤出的羊奶过滤几遍,又加了茶叶同花瓣进去,放到锅里同煮。
等煮好了,他先尝了一口,果然没有膻味,想到羊奶能够让阿盼长得更好,不由得泛起喜悦。
陶青便夸周福临,这夸奖丝毫没有做作的成分,极为真诚,清澈的眸子看他:“只看我做一次便会了,周公子悟性不错嘛。”
阿盼偷溜进来,端起小碗也喝了一口,和以前尝过的羊奶相比,的确没有了腥膻味,倒多了一丝清香,也夸兄长:“哥哥真厉害。”
这俩人一大一小,都望着周福临,仿佛他做了十分了不起的事,惹得后者咳嗽一声,局促道:“本就很简单。”
他牵着阿盼的手出去看羊了,陶青本想跟过去,经过胡大爷时,胡大爷正坐着编织竹筐,他道:“这下可好了,阿盼和福临都能补补身子。”
“不管是牛奶还是羊奶,本就很养人,原先我就说过买牛羊来喂,可偏偏这俩肠胃都不好,不只阿盼嫌那味儿,福临也是如此。”
胡大爷说:“你别看福临面上不显,心里铁定是高兴的。这孩子就是心口不一,想要什么偏偏埋在心里,关心谁,在意谁,也不肯直接说出来。”
他是在告诉陶青,虽然周福临没有直接回应她的心意,可实际上是愿意的。
“嗯。”陶青点头,浅笑着。
她当然懂。
她不是个爱热脸贴冷屁股的性子,倘若表白后周福临从来不给她好脸色,尝试过一段日子后,她就会收手。
而如今周福临确实还未答应同她在一起,但陶青能理解,对方有太多顾虑,比如巷子里其他人的看法,比如他会更看重胡大爷和阿盼,会思考在一起后,两个人将来会如何。
为了不让他困扰,陶青这些天在别人面前,并没有大大咧咧说“我心悦巷尾周家的周福临”,而是通过行动,让众人慢慢去接受,去猜测。
很多人看到陶青三天两头往胡大爷家跑,有的以为她是为了阿盼,有的早就猜到她的目的,暗地里同家人嘀咕。
比如,金家。
金家夫郎就在用饭时对妻主说:“那个陶大夫,和周家寡夫,两个人勾勾搭搭的。我早晨就见着她往巷尾去,这会儿都晌午了,怎么她还没回?你看着吧,这俩绝对有猫腻。”
“你管她呢,老是盯着人家作甚。”
金家夫郎的妻主闷头扒了口饭,给女儿碗里夹了一块鸡肉,“左右同咱们不相干,你不是担心周家小子把四儿拐走吗,要是真和陶大夫成了,哪怕祸害,也是祸害她,你抓紧日子办了四儿的亲事才对。”
夫妻俩讨论起了孩子的亲事,而正在被讨论的金四儿阴沉着脸,看了看爹娘,踢开桌下的大黄狗,站起来往外走:“吃饱了!”
“诶,你这孩子,这就吃饱了?”金家夫郎在后面喊她,金四儿当没听见。
金四儿摸着额头上的那块疤,那是被周福临用石头砸的。
尽管被砸出一个大口子,缝了好几针,她还是喜欢他。
小时候她第一次见到搬来柳巷的周福临,就觉得他又白又好看,性子也可爱。她每回欺负他,并不是因为讨厌,只是喜欢引他注意,喜欢周福临气急了,拎着棍子追着她跑的那股劲儿。
周福临的娘是秀才,早就给他定了亲,金四儿知道自己娶不到周福临,后来便没招惹了。但谁知道,周福临妻主死了,又带着弟弟回到了柳巷。
他如今孤苦无依,金四儿这才重新燃起了希望。哪怕家里不同意自己娶一个寡夫,她还是经常找周福临,反正爹娘疼她,闹一闹,总会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