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顾头儿,你把机票拿手上。”顾郁把行李递给了易向涵。机场进站信息开始播报,几个人一路往进站口走了过去。
“小宝!”顾老爷子回头喊了一嗓子,“在家要好好吃饭啊!”
顾郁叹了口气:“要不我借个话筒来给您喊吧,让整个航站楼都知道我顾小宝在此?”
“就知道贫嘴!”顾千凡眼睛一瞪。
“师父一路顺风。”简桥说。
“好嘞,乖徒儿,”顾千凡说,“师父给你带好吃的回来哟。”
“怎么没和姐姐难舍难分?”易向涵忿忿不平。
“你自生自灭吧。”顾郁赶紧一把拉住简桥就往外跑。
在顾郁情窦初开的懵懂年纪,顾老爷子曾经撮合过他和易向涵,每天要问他八百遍,“大师姐漂不漂亮啊?”、“将来想不想娶大师姐这种类型的啊?”之类的问题,后来发现,顾郁没把易向涵当女生,易向涵把顾郁当三岁小孩儿,此时也就不了了之了。
到了现在,他又想撮合顾郁和老陈的学生许漫衣,隔三差五地问“你和漫衣联系没有啊?”、“你怎么不主动给人打电话啊?”等等,听着就头疼。按理说他现在的年纪也并不大,怎么就突然走上了被迫相亲之路呢?
不过有时候仔细一想,对啊,他都快二十岁了,二十年了竟然没有碰到过一个扰乱他心中一池春水的姑娘,哪怕是小伙儿也好啊,没有,一个都还没有。
顾千凡和大师姐去参加的论坛活动为期一周,易向涵打算在论坛结束之后带顾老爷子旅游一圈儿,可能一共半个月。她从小就跟着顾千凡学画画,这么多年来,顾家将她视如亲眷,在顾千凡心里,她就像是自己领养带大的孩子一样。
他们在回到画舟堂的路上时,其他人都已经离开,只有冷清还在画室准备他们的参赛作品。
院门被敲响,好几声过后冷清才听清楚,放下了画笔走到门口,打开了院门。
他本以为是顾郁和简桥回来了,却没想到,一打开门看见的是一张熟悉而陌生的面孔,应该说,曾经熟悉过,如今很陌生。
他反应了一会儿,才犹疑地叫出那人的名字:“……齐子瑞?”
“我还以为大名鼎鼎的画舟堂有多气派,看来也就那样啊。”齐子瑞说道。
这个人是之前他和简桥在油画班的同学,冷清一听这语气就来者不善,态度也随之冷了下去:“有事?”
“没,”齐子瑞说,“我就是想看看……”
话音还没落下,冷清就快速利落地关上了院门。齐子瑞对着门,没说完的话被噎在嗓子眼里,感觉自己讨了个没趣。
“我是来找简桥的,他欠的债还没还完,就想跑路吗?”齐子瑞在门外喊道。
冷清沉默,接着猛地拉开了门,语气冰冷:“你说什么?”
“你居然不知道?”齐子瑞笑了,仿佛见识了天大的荒谬事,“他以为他跑来学国画,以前的事情就一笔勾销了?他欠我的那些画,可还没给完呢。”
“欠你?”冷清皱眉,很快明白过来,最近一年来,齐子瑞的水平大有长进,在圈子里渐渐有了立足之地,他还以为是他真枪实弹的本事,没想到竟然是作假。
按他的意思,他发表的那些作品,居然是简桥帮他画的。
“你竟然造假?”冷清质问他道。
“你有什么资格这么对我说话?你还以为你是我的师兄呢?”齐子瑞嚣张跋扈地吼道。
冷清现在搞不明白,只一心想知道真相:“你说清楚,简桥为什么会欠你的?”
“做交易嘛,你情我愿的事情,”齐子瑞说得理所当然,“冷清师兄,你真的是伟大啊,离开的时候那么潇洒。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当时你的画被扔在杂物间?当时和你水平旗鼓相当的是谁?你离开油画小班对谁最有好处?你一番苦心让出了参赛名额,他倒好,表面说着同学一场却连送别都没去。你以为事情都那么简单么?”
冷清皱眉,盯着他,攥紧了拳头:“你想说什么?”
“你自己心里清楚,”齐子瑞说,“我就是来警告一声,简桥很久没有给我新作品了,他的秘密,我可都知道。”
今天又是个不痛不痒不明不暗的阴天,走在路上冷风呼呼地刮,不光像大耳刮子,还有点儿像冰块儿往身上砸。
出租车在小区门口停了下来,一打开车门,寒意就毫不留情地侵袭而来。为了缓解寒冷,顾郁一路走一路蹦,好让身体暖和点儿,到家门口已经快精疲力尽了。
“我建议你翻跟斗。”简桥说。
顾郁没理他,推开院门,跑到厨房拿了一瓶冰镇汽水,打开瓶盖仰头喝了一大口。
简桥疑惑地看着他,感到费解:“你把自己蹦暖和了的意义在哪儿?”
“汽水等于快乐!运动也是快乐!”顾郁辩解道。
简桥一副“随便你怎么说”的表情耸了耸肩膀,拿起水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冷清听见声音,放下画笔,起身从画室走到了正堂,看着简桥平静地说道:“齐子瑞来找过你了。”
简桥的手顿了顿,放下了水壶,喝了一口水,应声道:“哦。”
冷清站在原地,没有动,简桥喝着水,没再说什么。光线很暗淡,氛围很安静,画面很紧张。顾郁咬着汽水瓶口坐在沙发上,悄悄打量着他们的神色。
简桥喝完了水,把水杯放在桌上,指尖摩挲着玻璃的纹路,问道:“他跟你说什么了?”
冷清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没说什么,只是让我转告你一声,他来找过你了。”
“他是那种人么?”简桥垂眼看着手里的水杯,嘲讽地笑了,“你知道什么了?”
冷清看着他,神色很严肃,眉眼间比这个大冷天还要寒冷得多。
简桥见他没打算回答,走到顾郁身旁,一把抓起沙发上的书包,转身准备离开。
“简桥,”冷清叫住了他,“你一直在帮齐子瑞画画是不是?他拿什么威胁你?”
简桥听到这个问题,猛地停下了脚步。他本来以为自己已经做好了冷清会质问他的心理准备,可没有想到,真正听到他说出口的这一刻,还是挺不好受的。
“他拿什么事情威胁你?”冷清重复道。
简桥没回答。
要是这么轻易就说得出口的话,还能被称作“威胁”么?
顾郁见状,立即放下手里的汽水瓶,迅速站了起来,出声打破了沉寂:“已经快六点了,你们饿不饿,要不咱们出去吃饭?我听说附近开了一家……”
他说到一半,想了想,附近开了一家什么?附近为什么就不能开一家新饭店让他说话凑几个字?!
“没什么事情,”简桥总算说了话,“我自愿的。”
顾郁舒了一口气,看向简桥。这话,听着也太像电视里良家少女被拉去做土匪头子的压寨夫人之后的台词了。冷清就像良家少女的忠心情郎,非要拉着问个清楚心尖尖的姑娘被怎么了。
“我问,他拿什么事情威胁你,我要听实话。”冷清说。
太像了太像了,按照这个剧情,良家少女再不老实交代,情郎就要发飙暴走掀土匪头子的老窝了。
“与你有关么?”简桥松开了水杯,抬腿就向门口走去。
冷清被他这个态度惹得有些恼火,大步向前,一把拽住了他,简桥转身抽出手臂,抬头看着他。